是因为快到夏天的缘故,书院里花开了不少,吸引了许多蜜蜂蝴蝶,不时就有几只大翅膀的蝴蝶飞进书院里来,引起一阵学生小声的惊叹。
这个时候,夫子就用力敲了一下讲台上面的戒尺“肃静!”,南阁里瞬间安静,很有肃清的功效。
支着脸撑在案几上的林净深顿了顿,手里的笔转了一圈落到身前的宣纸上,留下一道浓墨的痕迹,他从今早坐下就开始发呆,夫子讲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林观白从后面用戳了一下他的背:“林净深。”
“怎么了?”林净深向后靠过去,微微偏头。
“我的笔掉了”林观白小声道:“帮我捡一下,在你脚边。”
“好。”
那支毛笔掉在靠窗边的地方,地方有点狭小,林净深向左边倒,头碰着窗框,弯腰把笔捡起来递给林观白:“给你。”
林观白从窗台上收回手,把笔接过来,朝他轻轻笑了一下:“多谢。”
笑容里面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满足得意,就好像是小孩偷吃了大人不允许吃的东西那样的神情,一模一样。
怎么了这是?林净深被他惹得也笑了一下,心情放松不少,转身的时候带起的风都是柔和的。
钟声一响,夫子前脚刚走出讲坛,林观白就在后面喊他:“林净深,你过来。”
林净深转过身看着他:“怎么啦?”
林观白一只手在身下挡着,一只手都急得扯他袖子:“你过来看。”
林净深站起来,到林观白身边微微弯腰的时候眼睛一眯,知道为什么小观要叫他过来看了。
林观白身边多了一只蓝色的凤尾蝶,翅膀上缀着褐色的花纹,小小的一只,只有半个手掌心那么大,看起来华丽又漂亮,就停在林观白案几下面,怕它跑了,林观白一只手虚虚拦在这只蝴蝶面前。
“刚才就停在窗户边上,”林观白指给他看:“你刚刚帮我挡了一下,夫子没看见。”
“我说叫我捡笔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林净深哭笑不得,蹲在林观白旁边和他一起看那只蝴蝶:“你这一堂课手就这样放在这的啊?酸不酸。”
“它跑了怎么办?”林观白说着收回手,摇了一下手腕:“给你看一眼,它好看吧。”
“好看。”林净深笑了一下:“就是为了我有点不值,一只手举了一堂课。”
这句话有点奇怪,看了林净深一眼,林观白说:“还好,你看见了就值。”
这样被林观白理所当然的说出来,是那样的理直气壮,林净深低着头,却只敢瞧着那支蝴蝶,眼睛都不敢朝林观白身上看了。
南阁里还有其他人,这个一个坐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徐新安凑过来,猛地加了一个脑袋进来:“做什么呢你们!在偷偷干什么坏事!”
林观白颤了一下,手边的蝴蝶被吓到了,挥舞着漂亮的带着波纹斑点的蓝色翅膀从窗户口飞走了。
“哎!有只蝴蝶哎,”徐新安语气稀奇:“它怎么从小林的桌子下面跑了,还是蓝色的。”
“老徐,”林净深呼了口气,站起来一只手圈住了徐新安的脖子,满脸森然:“你是想死吗?”
下学的时候,天色依旧明亮,徐新安死皮赖脸要和他们走一段路回家,被林净深冷酷无情的一巴掌挥在后脑勺上。
林净深和林观白一起回家,路上柳堤颜色深青,在水面溅起层层涟漪,院墙上的杏花早就谢了,结了一个个的小青杏儿,挂在枝头喜人。
一路走来没什么话,林观白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和他说话,他能一天不张嘴,尤其是林净深情绪有点不好,就更没有话说了,两个人从书院里下学交谈的语句不超过十个字。
“林净深,一直走到林宅院前,林观白突然停下来,语气平静的问:“你很想让我叫你一声兄长吗?”
林净深站在他身前,低低的垂着眉眼,院门前的榕树阴凉,虫鸣声已经带着一点盛夏的味道。
最深处的秘密被最不想知道的人知道了,心里头倒没有很难过的感觉,所有东西都被清空了,林净深反倒是很释然的笑,这有什么关系呢!无非就是有点无地自容而已。
林净深眼睛里面颓然一片,像一个战场上丢盔弃甲的战士,溃不成军。
“你都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