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刘宝是不是与你说过,太医院负责给太后诊治的两位太医,在你之前刚走,他们都说太后无恙”苏吟秋问。
“的确如此,刘公公说得极为肯定,但那时太后的尸首都僵了……”苏青遥点头,随即立即反应过来,“父亲,可是那两位出了事”
“的确。”
苏吟秋沉重地道:“两位太医因没能治好太后,还帮助太后隐瞒病情,心存愧疚,两人一个愧悔至极上吊自尽,一个太过伤心,失足落水了,都死了。
“皇上听后,感慨万千,允两位太医给太后陪葬,全他们一片忠诚之心,对于他们隐瞒太后病情一事,不予追究。”
苏青遥心里突突直跳。
当晚去给太后看过病的,除了两位太医就是她了,那两人明显是为了保护全家,自己赴死,那她……
“奇怪的是,皇上没有与任何人提起你曾经入宫的事。”苏吟秋直接打断了苏青遥的胡思乱想。
“别人都不知道你曾经入宫过,你又是接管医研院这一摊儿的,根本就与太医院的差事不搭,只要知情者不说出去,就没有人能让太后的死与你联系起来。”
“但知情者若说出去呢”苏青遥在圈椅落座,背靠着柔软的锦缎垫子,指甲在桌面上敲了敲,随后一声嗤笑。
“看来皇上一开始就摆开了阵仗,设了一个圈套让我钻,让我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皇上和刘宝掌握着这个秘密,将来但凡我让皇上不满意了,或者他认为我不忠诚了,他就可以将此事拿出来,到时候莫说是我,就是咱们镇远侯府也……”
苏青遥拍了一下桌子,嘲讽道:“真是好算计啊,父亲,我就不明白了,他想杀人还不容易吗,还需要大费周章,设圈套让我将把柄交到他手上”
苏吟秋笑着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遥遥,你以为,坐上那个位子,便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吗”
不是吗
苏青遥初涉朝堂,一时间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皇帝那个位子多风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抢,不就是因为做了皇帝,便能执掌江山,让所有人都俯首称臣吗
“你啊,”苏吟秋点了一下苏青遥的额头,叹息道:
“这怨不得你,你在外多年,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事。
“做皇帝,也不是天老大他老二了,不是想杀谁就能杀谁,你看朝堂之中,有许多元老,明明已经戳了皇上的肺管子,可皇上还要好生对待,以彰显贤德。”
苏青遥一愣,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苏吟秋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自由行事,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皇帝也是一样。
“皇帝要在意名声,要在意党派的平衡,说白了,皇上看起来风光,在万万人之上,就如同神明,可他实际上却是几派交锋之下平衡的产物。
“你如果是夏家的女儿,皇上便无须如此麻烦,只要吩咐你做事,你做的不好,杀了你便是,夏子明一家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皇上手下的人,绝对有能力让夏家全家都消失在人间。
“可你偏生是我的女儿,这就不一样了。我背后有许多盘根错节的势力,且我于朝务上,还忠心耿耿,他是无法直接杀掉我女儿的。”
苏青遥点点头:“所以他才想了个这样的馊主意。”
“对。”苏吟秋点头。
苏青遥小脸气得通红,半晌压低声音道:“这叫什么皇帝一天天的只想着咱们玩弄权术,不管老百姓过的如何,你看他做的都是什么事,为了自己长生不老,就让那么多无辜的老百姓去试药,还……”
“遥遥!”
苏吟秋沉声制止。
苏青遥噤声,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忙站起身垂首道:“父亲,是女儿失言了。”
苏吟秋却不似寻常时候那般温和,严厉地道:
“遥遥,你现在已经不是个寻常的姑娘,而是本朝的女官,你是有可能接触官场中人的。
“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深思熟虑才能出口,不论在何处,便是在家里只有你我二人时,也要注意自己说话的内容。
“这样谨慎一些,才能活得更久,你明白吗”
苏青遥低着头,像个被训蔫儿的小孩,点点头道:“父亲,女儿知道了,往后女儿会多注意,反正我主要也是在医研院研究药,打交道的人也有限。”
“那也要留心,说不得医研院跟着你的人,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呢。”
“是。”苏青遥无话可说,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
她又犯了前世时的毛病,一旦付出真心,就会忘记防备,太过直接的全抛一片心,在她看来,这不是单纯,而是蠢。
父亲这般耳提面命,苏青遥哪里还能大意
可是她如今接手了齐征的一切权力和能力,怎么觉得自己就像上了贼船一样呢
为太后守制期间,各宗亲、勋贵,京中四品以上朝臣家的女眷,每日都要入宫去为太后哭丧。
虽然太后的“遗诏”,是不得劳民伤财,丧事从简,可丧礼素来是办给活人看的,皇帝在民间要博个皇族体谅百姓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