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只愿大小姐毫无破绽,四方之内,再无人能让你掣肘,为此甚至下了很大的决心,连同那个人,一起做了些……”
莫婶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过去,那样飘渺,在顾颜欢的耳中越来越恍惚。
“做了些什么?”顾颜欢抬头,眉目卓然。
莫婶继续道,“我们找上了大小姐的一个朋友,让她配合我们演一出戏,让慕小子以为大小姐并不心悦于他,始终将她当做玩物,追逐的刺激感。
再给大小姐下了醉酒的药,让大小姐喝醉耽误了时间,由莫大少爷送回去,制造了暧昧场面,这些都被人记录下来,由我带着在梦园门口等大小姐的慕小子,去亲自看了这些……”
莫婶越讲,心中越是有些难得的忐忑,说起来他们这些老人,用这些手段去拆散两个年轻的少男少女,确实太……
最无奈的是,还要给当事人讲出来。
莫婶略微低头,有些不敢去看顾颜欢的脸色,只感觉她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凉凉的,沉沉的,隐晦而忧伤。
“老夫人做此决断,虽手段狠了些,却也是只为了让大小姐现实,在不正确的时候遇到不适合的人,这样的感情,大都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她也知道你骄傲又倔强,要是直接让你放弃慕南矜,这无异于逼你与家族反叛。
所以只好让你亲手伤了他,斩断你们之间所有的可能,从而认识到你的力量有限,无法保护
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顾颜欢痴痴地笑了起来,畅快淋漓,她很久没有这样放肆地笑了,整个茶室都被他包了下来,如今只有她和莫婶两个人。
她在这里可以放肆地笑,放肆地哭。
她似笑非笑地道,“祖母确实了解我,知道我会心有不甘,才会逼着自己不断成长,所以只好用最决绝的手段,逼着我一点点砍下去,哪怕这颗心,伤得在鲜血淋漓,面上却依旧要笑颜如花。
这是她教我的,这是她教我的……”
她喃喃道,面上的表情似哭非哭。
她的祖母,顾家高高在上的老夫人,纵横商场几十年,对付小儿女家的情事,居然用上了这样步步算计的办法。
顾老夫人知道慕南矜对于自己出身和母亲过往的介怀,所以要让他以为自己在心心念念的人眼里,始终都同母亲一样,是个“玩物”。
顾老夫人知道在他们眼中,她和慕南矜的出身地位永远都是无法跨越的沟壑,所以要用家族,用出身高贵和她一起长大的莫云庭来刺激他,让他明白她的选择,以为自己在重复母亲的命运。
直到她那一番要多决绝有多决绝的话,什么玩物,什么权力和家族,什么身份和地位,无一不印证了之前他所接触到一切。
她这才知道,这才知道,那场大雪到底在慕南矜的心里下的有多大。
哈哈哈哈哈哈!
顾颜欢笑得肆意,眼泪像珠子一点一滴落下来,莫婶
呆呆地看着她,她从未见过这样狼狈又自嘲的大小姐。
“我的祖母她多么聪明啊,她甚至知道,知道我如果心有不甘,愧疚于他,就更不敢轻易去接近他,告诉他这一切了。
再加上慕阿姨的事,这件事就会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秘密,一个让我们永远跨不去的心结。”
顾颜欢都差点要拍手称快,她这一辈子,最佩服的还是祖母,滴水不漏。
她清楚地记得,顾老夫人教过她,不要惧怕自己设下的局会被揭穿,哪怕那是假的,只要三分真七分假的勾画,也足够他们将此变成毫无破绽的真实。
她学到了,她这次是真的学到了。
所有的轨迹都在按照顾老夫人的计划走,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
“大小姐,老夫人只是不愿你和他再有牵扯,因为慕清瑶和她的儿子,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太多,那对我们顾氏来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只是不知你是如此情深,不惜为他赌上名誉和一切。
她若是知道,只怕是要后悔万分。”
是呀,要是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顾老夫人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算的一切都是一场障眼法,只怕也会觉得颇为可笑罢了。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顾颜欢冷不防站起来,面上的泪痕渐渐干了,只露出通红的眼角。
“我情愿我不知道,我情愿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所有!”
最起码,她的心不会像现在一样,撕成一片片的,
痛的发抖。
“大小姐,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也有选择的权力,若是老夫人醒来,也只会希望你能遵从心的选择,经历了这半生,我们都该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莫婶合上了双眼,低低叹道。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才是呢?
顾颜欢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潮水涌动,明明是那么热闹的场景,却让她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孤独。
汽车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她被人群推挤着前去,她的眼前一片浑噩,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自己。
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响起。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