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女死死攥着掌心里的两个木头人, 蹲着裴子觞跟前,半响没动,好像痴了傻了一般。
晏雪空垂了垂眸, 悄无声息地张开结界, 转身拦下跟过来的众人。
“太子殿下?”
“别去打扰。”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他方才严惩罗洲王的震慑犹未散去, 此刻见他神情肃然,不由下意识听从。
这次千秋崖一战,死伤极少。
他们心知肚明,多亏了大晏太子料得先机, 力挽狂澜。
画符退恶鬼, 灭魔诛王侯。
哪怕部分人因罗洲王的缘故, 对大晏神朝颇有微词,如今也很难再心生不满。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罗洲王一死, 麾下的将领都像无头的苍蝇,为难道:“经此一役,罗洲王府的威望恐怕会降到最低,罗洲卫中也不知还有无叛贼……”
“你们先回去,做三件事。第一,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 还医谷裴家姐弟公道。”
晏雪空有条不紊地吩咐道:“第二, 查清罗洲王所害的无辜之人,好好安抚。第三, 彻查罗洲王的残存势力, 将之拔出, 重新编整罗洲卫。”
将领们找到了主心骨, 齐声应道:“是!”
晏雪空转向其他人,金瞳璀璨,未含笑意时,不怒自威:“还请诸位一同协助,各自严查宗门内叛徒。”
众人纷纷应是,当即告辞离去。
这次吃了大亏,岂能善罢甘休!
晏雪空道:“槐山哥哥,你熟悉王府情况,和欢欢姐姐去帮他们吧。”
叶家兄妹点点头,也跟着离开了。
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了晏雪空和佛子。
佛子问:“殿下,裴施主他……”
晏雪空合掌,静默不语。
佛子便已明白,念了声“阿弥陀佛”,悲悯道:“恶者不饶旁人,善者不恕自己,世上之事,总有意难平。”
“他曾化名‘仇莫宁’,如今含笑而逝,已寻到真正的安宁,何必强求圆满。”
晏雪空虽觉悲伤,却尊重裴子觞的选择。
他指了指结界内,示意和尚守一会,转身返回了千秋崖上,看着满地血腥与尸骨,难免情绪低落。
忽然,光芒闪过,所有交战的痕迹被一扫而空。
山风吹来,苍翠的幼苗在崖边飞快生长,渐渐化作参天的古树,垂落的枝叶挂满铃铛,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晏雪空听了会,唇角微扬:“君御哥哥,我已经不是四岁,你不用这么哄我。”
“有人说过,他永远四岁。”
“也有人说过,等我长大就不管我了。”
晏雪空走到树旁,伸手摆弄着铃铛。
谢御尘在他身后出现,以一种半搂半抱的姿势环着他,连同铃铛一起,握住了他的手,声音低而柔和:“那不算数。”
“你自己说的,怎么不算数?”
“你知道答案。”谢御尘将他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问:“告诉我,在山洞里,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希望君御哥哥能一直开心。”晏雪空低下头,坦诚道:“我希望能满足你的愿望,让你也能感受到幸福。”
无论多少次,谢御尘都会被他的真挚打动。
哪怕他已长大,那份纯粹的赤子之心,仍然从未改变。
谢御尘摸了摸他的脸,一时竟无言。
“可裴前辈的事,令我又有了许多想法。君御哥哥,我们已经很好了,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改变关系,最后又生出隔阂,岂非得不偿失?”
晏雪空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君御哥哥对他而言很重要,所以无法因一时心软,轻易应允。
谢御尘的手顿住,竟又笑了。
晏雪空:“你笑什么?”
谢御尘:“你的心在为我动摇。晏晏,我很高兴。”
换做先前,晏雪空不会想这么多,只有开始考虑家人朋友之外的可能性,才会有这样的担忧。
这已是太难得的一步。
“你咬我耳朵,我都没计较。”晏雪空拍了下他的手,走到崖边吹风,道:“君御哥哥,你是笨蛋。”
换个人在山洞里那样对他,他早就拳脚相向。
从头到尾,本来就只有君御哥哥是特殊的。
谢御尘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从背后抱住了他,语气带着偏爱的纵容:“晏晏聪明,说的都对。”
“……”
这句话和“晏晏勇敢,不怕困难”有异曲同工之妙。
晏雪空难得有点不好意思,眨了眨眼,消失在原地。
“殿下?”
山崖下,佛子见他突然出现,起身道:“天魔女还未出来。”
晏雪空看了眼,道:“再等一等。”
直到日落西山,傍晚之时,天魔女才从结界中走出,面色平静,毫无异样,只手上还抓着两个活灵活现的木头人。
她问:“我将他葬在母亲旁边,他会喜欢吗?”
晏雪空道:“会的。”
天魔女便不说话了,沉默地望着他。
“道友,有件事……”佛子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