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空明在靖王府被下了脸, 温暮归就再未让他去过靖王府。
他看起来硬气极了,甚至能在裘容调侃他的时候冷着脸冷笑:“如今各自放过正好,以后就是他楚倦上门来求我,也休想叫我见他。”
裘容和他师出同门, 办公的衙门也隔得忒近, 时常过来同他说话。
夏日多雷雨, 这几日热的快要把上京的柳树烤焦,下午就开始落雨, 大雨在午时开始肆虐,吹的院落里郁郁葱葱的秀竹都快要折断。
温暮归坐在窗前只披一件单衣,似在专心看书, 目光却时不时的往外瞟去, 大雨撕扯着树干, 兴许是最近太热的缘故,他总有些心不在焉。
快到傍晚时院门才在大雨当中砰一声打开了,温暮归下意识的偏头看过去,眼里细微的光亮还没有升起就熄灭了去。
是裘容过来给他送伞,进来连忙抖擞手里的油纸伞,忧愁的不行。
“这雨可不得了, 听说冲垮了进城唯一的官道, 我特意给你送两把伞来,不然怕你连走也走不回去。”
温暮归递过去一盏热茶, 貌似不经意的问道:“前两日不是请来一位水利方面的大家吗?这回去看了吗?”
“是呀。”裘容灌下一口热茶总算缓过来了,“还是靖王殿下亲自带出城去的。”
裘容后知后觉瞪大了眼:“你不会就是想听见这消息吧?”
“我担心他?”
温暮归把手里的书扔在桌面上,侧脸拢在一片暴雨的阴影里, 闻言微微抬起下颌, 冷嗤了一声:“他便是死了, 我也只会拍手称庆。”
“这话可说不得!”裘容连忙过来呵斥他。
毕竟是为人臣子,怎可如此口不择言。
温暮归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冷呵了一声,时不时往外张望:“我突然记起来,我还有些事未处理完,先走一步。”
“哎?我才刚来一刻,一盏茶都没喝完你就要走?”裘容甚是无语。
这场大雨下的又快又急,散去了暑气却久久不肯停歇,温暮归一开始还是淡定的,只是时不时往窗外望一望,见不着人也就罢了,后来时常皱着眉头,显露出一丝躁郁。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府里都开始着急,明明就在郊外却迟迟没有消息送过来,空明时常出门打探消息,得到的也是少之又少。
后来听说官道塌了不止一段路,被雨水冲垮了大段路途,也不知道城外如何是什么景象。
说着恨不得那个人早死算了,半点不担心的人在第三天下午寻了一辆马车,匆忙出了门。
一路快马加鞭,马车飞溅的泥土在大雨中溅落到行人身上招致谩骂,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塌方的路段前方。
断路已达数日,有急事的百姓和商贾在路边围了远远一路,都在此处等待,大雨砸落在油纸伞和蓑衣之上,又飞快碎成水珠滴滴答答的坠落,远远看去就是一路油纸伞蔓延的长路。
空明好不容易从最里头挤出来,苦着脸摇摇头:“大人不行,里面的羽林军说谁人都不得冒犯禁令,进去不得。”
这一路马车走的太快,温暮归被马车晃的头疼,听了这话眉头紧皱,“说了是我吗?”
空明摇摇头:“羽林军说谁都不得放行。”
温暮归缓过一口气下了马车,空明赶忙过来扶住自家大人,苦口婆心的劝:“大人去了也没用的,人家不放的。”
温暮归却犹为固执硬是走到了最里侧,他先是站了一会儿从袖里拿出一块同体莹润的白玉递过去,轻声道:“下官太常寺少卿温暮归,因急事想过路,可否让您行个方便。”
值守之人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温暮归乃是当世大儒许广之唯一的弟子,又连中三元,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又见那玉佩不由生出一些轻蔑之心。
都说温暮归文人风骨,原来也做这些贿赂之事,却依然答道:“恐怕让人大人失望了,前方塌方严重,任何人不得近前。”
温暮归脸色霎时苍白两分,到底还是脾性很好的道了谢而后离开,大雨仍然敲打着伞沿,走出去不远空明就被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拉住了。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这主仆二人两眼:“我看你们像是有急事的模样,我是这山上的猎户,知道这山上过去的小路,我给你们带路。”
猎户伸出手比划了个数:“这个数,成不成?”
“五两银子?!你这是强抢了?!”空明忍不住瞪大眼睛叫起来,他一个月的银子就二两,就带一段路就这个价钱?这不是明抢是什么?
“抢什么抢?猎户一瞪眼睛,露出几分不耐烦的模样,“不行就在这儿等就是,有的是人愿意出这份钱。”
“走,现在就走。”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大人......”空明还想再拦,被温暮归伸手阻住话头。
大雨一直未曾停歇,山里的路湿滑陡峭极不好走,,一开始还能看出来常有人经过的痕迹,很快就是在茂盛的草丛里穿梭,连油纸伞也没法撑开,只能收了抱在怀里。
“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到底什么时候走出去?”天色愈发昏暗,空明忍不住嘀咕,“怎么一股臭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