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打听了消息出去时温暮归唰地放下了车帘, 动作很大,那俩马车驶入以后靖王府的大门沉沉闭合,再无开启之势。
“不见就不见, 当是我求着见他?”温暮归冷笑一声。
王府外高挂的灯笼和树影斑驳了温暮归冷清的眉眼,也许是错觉, 在那一刻空明在坐的笔直的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强撑的意味。
温暮归没有回头,身后也再无人追上来, 只有一盏又一盏的明灯,照亮了昏暗古旧的长街。
——
将近一月时间温暮归再未见过楚倦。
听说靖王旧伤复发很是严重, 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府邸之中养伤, 平日里闭门谢客,只有太医汤药不停往府里送。
外头一时各种消息甚嚣尘上,一说是楚倦伤势过重危及性命已经到了不能行走的地步, 还有一说就更加离谱些。
说是哪怕尊贵如靖王也为情所伤, 温大人自请离府叫靖王伤情,一时半会儿啊竟然走不出来了。
外面这些传言五花八门, 叫人听的叹为观止,一直到今日温暮归依然暂住在客栈当中,客栈本就是五湖四海汇聚之处, 平日吵的让耳朵疼,自然不如靖王府安静自在, 也不知怎的温暮归竟也一直没找住处。
“我觉得这件穿着就很好。”空明真心实意的夸赞。
温暮归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袖口,略微点了点头。
他本身就容貌出众,气质出尘,这身衣裳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 头上只一支白玉簪别住, 颇有些芝兰玉树之感。
裘容和他一块入宫, 去时新奇的上下打量他好些眼,不由啧啧称奇:“好久没见你这样郑重其事的收拾过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去见谁了。”
还专门这样细心收拾过,平日里不都是直接一根木簪子了事?
温暮归睇他一眼:“面圣自然该郑重。”
说的跟真的一样,差点就信了。
中秋宫宴刚过不到一月时间就又是重阳,陛下祭奠过先祖以后便要再设宫宴,温暮归与裘容资历尚浅官职并不算高,于是去的早些。
陛下还未到,他们二人与众位大臣见过礼以后便要落坐,温暮归眸光扫过席间也没看见想见的人不由微黯眉眼。
如果宫宴都没来,是不是真的伤的极重?
他有些心不在焉,正想早些退下时宴上陡然有些波动,宫禁当中竟罕见的响起了马蹄声,众位大臣已有些出去了,裘容跟着看了一眼,回头道:“像是靖王殿下到了。”
在禁宫当中纵马,他的伤不是又要裂开了?
温暮归眉头紧皱,心中隐忧虑却还是忍不住跟着众人起身去迎,而后瞳孔蓦然一顿。
楚倦一身黑色大氅从马上翻身而下,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今日下午下了一场大雨,那人一身沾染污泥的藏青披风还未及换下,似乎马术不精下来时略有踉跄。
靖王健步上前扶了一把,那人连忙告罪,声音清朗道:“多谢殿下。”
那是个生面孔,在京中官场未曾见过,约摸及冠之年,面如冠玉,气宇非凡,见众大臣仍在等待忙一伸手,“殿下先行。”
一行人在众人簇拥下解开大氅抵达宫宴,解去外间披风,在席间俯首朗声道:“草民江淮陆续,见过陛下。”
声音清朗不失稳重,哪怕首次面圣也不见丝毫慌张。
“想必你就是靖王所说擅水利之事的隐居客陆续了。”高坐九重台上的帝王和贵妃对视一眼,便伸手让他起身。
“殿下谬赞,”陆续似有些惭愧的笑了笑,“草民只是偶有所得罢了。”
这个偶有所得真的是太过谦逊了,帝王也不拆穿,并不打算在这种场合就开始考较他的学问,略说过几句话以后便让他落坐。
宫宴的座次早早排好,一开始并没有落这位的位置,楚倦便做主让人上了座位与他同席。
今年会有一场大雨冲毁堤坝,而又因此引出贪污受贿之事,常年仁德的启明帝大怒下令彻查,楚倦被牵连贪污失去圣心,今上以为他虽骁勇善战但确实心无百姓,不堪重任。
而就在此时,六皇子得温暮归建议不顾暴雨如注三顾茅庐终于请得陆续出山,陆续擅水利之事,解了今上燃眉之急,令六皇子大得圣心而后起势。
这辈子楚倦在府里可不真是天天养伤,好歹还是做了些事的。
他并非铁石心肠,在水患未发生之前防患未然当然是最好的,朝中缺这等人才,他父皇也是大力支持。
楚倦将酒水递给身侧陆续,“这是宫中才有的千日红,你试一试。”
陆续有些拘谨连忙回头双手接过:“多谢殿下。”
递过时难免有些接触,那一瞬间楚倦陡然察觉到一股极锋利的目光扫视过来,他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温暮归。
那目光很不好形容,似悲似怒,见他看过来又低下头,将酒杯重重落在桌面上。
楚倦只看了他一眼就撤回了目光。
多看他两眼大概还觉得自己对他有企图,避而远之是最好。
见楚倦目光避开陆续似有不懂凑上前去与楚倦交谈,不知怎的温暮归下意识的桌下攥紧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