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宋青枫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他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站在晨光里安静的拉琴,脚下踩着楚倦压弯的脊骨。
楚倦想, 他这一辈子烂在泥里, 也总该让宋青枫站起来看看天是什么样子。
宋青枫的前半生都是在别墅当中渡过, 在宋家还没有败落的时候,虽然不送他去特殊学校, 但也不允许家里有一个文盲,所以请了家教教宋青枫。
他识字识谱,知道算数,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
后来楚倦把他送进了学校, 强迫他跟正常人一样上学下学,学校的老师并不想收这样一个有问题的少年。
楚倦拿着微薄的工资前去送礼周旋,旁人问他跟宋青枫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愣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是他哥。”
而楚倦至死也没有听见宋青枫喊他哥,他对楚倦永远直呼其名。
也许在他心里, 有这样一个哥哥也是一件羞耻的事。
十八岁的宋青枫因为出众的绘画天赋被选中参加一个比赛,赛前有一个集训,需要封闭训练一个月。
楚倦为了供他去参加集训不得不白天夜里连上三份班,为了挣钱没能陪他去首都参加比赛。
宋青枫就是在那个盛夏遇见了顾丛霁。
他回来的那天楚倦去火车站接他,等到半夜急的快要报警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电话告诉他,宋青枫已经回到了家里, 坐的飞机, 顾丛霁和他一起。
楚倦赶回去窘迫而固执的将机票钱添给顾丛霁, 他知道宋青枫不爱算钱, 却依然维持着某种不可褫夺的自尊。
后来他蹲下身半跪在宋青枫面前, 和他耐心的讲道理:“青枫, 我们不可以收其他人的东西, 你想坐飞机,想快一点回家,想和同学一起,你跟哥哥说,我再打一份工,我可以供给......”
宋青枫在画画,长长的亚麻色的发被绑在脑后,他皱起了眉头低头看着楚倦说:“你不懂。”
是啊,没有念过什么书的楚倦什么也不懂,他不懂天才的世界,也不能进入宋青枫的世界。
楚倦的心像被刀刃剐蹭,密密麻麻的疼。
但是那一天宋青枫不知为什么竟然肯和楚倦多说一些话。
他用冷漠平缓的声调讲52赫兹鲸的故事。
在其他鲸鱼眼里,52赫兹的鲸鱼就像是个哑巴,他独自在海底游弋,没有人能听见他,兴奋的时候没有人听见,伤心的时候没有人听见。
这只孤独鲸的波长只有6.6米,而正常鲸的有17到23米,它的波长独一无二,他的声音与众不同。
宋青枫是那只52赫兹的鲸,楚倦给予他庇护,给予他遮风避雨的地方,可楚倦听不见他的心。
“顾丛霁不同,他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听见我灵魂声音的歌者。”
说这话时他依然专心致志的画画,窗外灿烂的阳光在雨后猛地照耀下来,坐在光里的宋青枫闪闪发亮,楚倦看见他画布上的人。
是站在瀑布一样的槐树下弹琴的顾丛霁。
那是宋青枫的画布里第一次出现人物的画像,他从不画人,顾丛霁是唯一的那个例外。
他们是如此与众不同的天才,而楚倦只是这个世上再普通不过的人,宋青枫的眼底没有他,从始至终都没有。
哪怕他那样聪明,在漫长的朝夕相伴里早已清楚楚倦藏在心底的万般爱意。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楚倦对他的好那样明显,像冬夜里的火,炽热又明亮,是宋青枫不屑一顾的沙砾。
楚倦想治好宋青枫用了整整三年,花了无数的钱,带他去过全国各地的医院,依旧没有扣开宋青枫的心门。
最激烈的时候甚至威胁不肯说一句话的宋青枫不给他饭吃,却在最后失声痛哭,给他做家里唯一的鱼。
可顾丛霁甚至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出现在宋青枫的生命里,宋青枫就自动为他敞开心门。
世人总说,对症下药,楚倦不是宋青枫的药,所以哪怕跪在地里,把自己一身血肉都供给宋青枫依然毫无意义。
他从来一败涂地。
楚倦只能退回哥哥的角色,他照顾宋青枫的起居,支持他的梦想,宋青枫去首都念大学,他在老家的一家小饭馆工作,打杂,跑外卖,去工地出卖力气,什么活都干,以此让宋青枫在首都那个物欲横流的销金窟里活的好些。
他唯一的奢侈是去看宋青枫,在宋青枫难得有假的时间里,两年里他去过首都无数,一开始是坐火车。
那种老旧的绿皮火车,需要坐两天一夜,优点是价格便宜,他每一次都买坐票,省着钱给宋青枫。
后来的半年他开始坐飞机,提前选最便宜的座次,只因为飞机那样快,可以早一些见到宋青枫,多陪宋青枫一段时间。
宋青枫大二的时候已经名声大噪,他是孤独的艺术家,他心中的世界瑰丽雄奇,磅礴宏伟,可他不懂人心险恶。
有人诬陷他剽窃其他人的画作,致宋青枫焦头烂额身上还背上大笔债务,楚倦得知以后带着身上所有的积蓄赶往首都,最终遇难。
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都赔给了宋青枫一笔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