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老师高兴, 有什么不愿意的了?
“今朝,当然愿意。”他也许是在笑着,但那笑或许太过诡异扭曲了, 他近乎慌忙的低下头, 微微裂开嘴角, 怕楚倦不相信似的,又自己低声呢喃了一句,“今朝愿意的......”
低下头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的手在细微的发抖, 漆黑锦袍上的白龙张牙舞爪的瞪着他, 莫名的眼眶就有点泛起热烫的温度来, 他喝了口茶水, 那茶是新上的沸水,烫的他咽喉都肿痛起来。
“既是引蛇出洞,就把此事交给臣负责吧。”楚倦乘胜追击, 以殷今朝作饵,当然要他亲手谋划。
殷今朝把茶盏搁在桌上,又伸手拢住, 好一会儿才开口笑道:“今日天色已晚, 朕可否在老师家借宿一晚?”
楚倦沉心思虑被打断, 略略抬头看他:“?”
帝王笑的很有些灿烂,除开他眼眶泛红的模样几乎找不出来破绽:“老师答应我, 我就答应老师。”
在家里借住一宿然后就能得到御林军的控制权, 稳赚不赔的买卖, 楚倦微微颔首:“陛下随意就是。”
这宅子虽然不奢华,但也不至于收拾不出来间能睡的房间。
得了楚倦同意,窗外很快就点上了宫灯,朦胧的青纱帐影, 楚倦沐浴更衣出来推开门便见殷今朝站在他的门外,少年已经抽条,身形如柳枝一般清隽修长,影子被窗外的宫灯拉的瘦长,昏黄的灯火里有种说不出的萧条感。
他只着了一身寝衣。
楚倦微微皱眉,站在屋檐下的帝王抬头一错不错的看着他:“老师,那间房是旁人住过的,今朝今天想跟老师一起睡,可以吗?”
准确的说是昭霖住过的,楚倦同平阳郡主有婚约是因为二皇子牵线搭桥,那少年是从跟平阳郡主府交好的梁国公府出来的,准确来说确实是属于二皇子一脉。
当时殷南烨已然败落,在最后关头大抵是想挟持楚倦逼殷今朝就范。
楚倦拒绝:“书房也可以收拾出来。”
“现在已经快到子时了,明日还有早朝,更何况书房放的都是老师收集的名家古籍,晚上收拾还要用烛火照着,我记得老师房中还有一个小榻,我睡在那里就好。”理由可以说一箩筐,说到底只是想离他近一些。
楚倦:“......”
看这个样子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他站在那里没再说话,却也并不后退。
殷今朝咽喉动了动,很是可怜决定加大筹码:“朕......明日一早就去拟旨 ,老师可以吗?”
身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整个北魏数千里地域都在他脚下,而高高在上如帝王想在自己心上人身边住一宿也要低声下气。
身后侍卫宫女集体沉默了,原来陛下也有这样的时候。
烛火被风吹的微微晃动,楚倦揉了揉眉心,到底还是放他进来了。
楚倦住的是西厢房,出门就是花厅小院落,屋子倒是挺大,临着花厅的窗边放了小榻支起了一个小茶几,那地方平时小憩是不错,给人睡一晚上未免还是有些憋屈。
殷今朝个子高挑,长手长脚往那儿一待就显得憋屈,手脚都伸展不开,明明是最憋屈的地方却让殷今朝难得的安心。
老师还在,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这比那些年他一个人独坐高台四下无人的时候好的太多。
楚倦浅眠又受不得光,灯火早早扑灭了,整个房间漆黑空旷,殷今朝伏在外头小榻上轻声问:“老师睡不着吗?”
“若是当时昭霖得手,陛下会如何做?”
若是昭霖当真得手拿了他的性命去威胁殷今朝,那时他会如何抉择?
黑暗里亮起一道幽邃的视线,殷今朝茶色的眸子如猫一样的亮,良久他声音有些嘶哑的道:“若是从前我大抵会选皇位,可是如今无论什么放在面前,我都只会选老师。”
他声音定定的,如果不是深夜楚倦很想去碰一碰他的眼睛,想看看那双眼睛是不是如他说的一样深情款款,但最后楚倦只是沉默了一瞬,而后隐晦道。
“我希望陛下能说到做到。”
这话有太多重意思值得深思,殷今朝在黑暗里展颜笑了一笑,轻声开口:“当然,我说到做到。”
无论你要什么,但凡我有,我都肯给,哪怕是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饴。
似乎有一声轻嗤,黑暗里再无声息,殷今朝等了许久闭上眼,他听见自己心口血肉割开的声音,在黑暗里呼吸都显得滞涩。
他第一次暂住这里的时候是十三岁,在小榻上第一次和老师住在一个房里,心如擂鼓,后来夜半他做了噩梦,老师把他抱到自己榻上,他环着老师的脊背,泪水无声无息的打湿了老师的衣衫。
他知道这一次他做了噩梦,老师再也不会过来温柔的抚摸他的额头,告诉他莫怕。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
殷今朝想一出是一出要去春猎的事很快传遍天下,皇城百姓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读书人更是怒斥他非明君之相。
好在殷今朝我行我素惯了,暴君如果能听他们的那就不叫暴君了。
朝臣敢怒不敢言,私底下纷纷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