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帝王的声音落在风中, 禁宫中响起冗长的钟声,穿过宫墙外抵达京畿寒山连绵不绝,那是皇城自景德帝崩后之日为始, 各寺、观皆鸣钟三万杵。
他的父皇已死,这世上他所有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已不复存在,此刻殷今朝很想老师抱一抱他, 或者只是抚过他的头顶,就如从前一样, 可老师没有。
殷今朝依然坐在那里, 吃完了自己的小碗元宵沉默良久又端过楚倦的那一碗小元宵。
冬日东西凉的快, 不过放了一会儿就已冷的入骨,那滋味不算好, 冷的殷今朝胃都有些抽搐,可他还是一口一口舀着吃完了, 连汤也喝的干净。
他放下碗, 对着楚倦露出一个笑容,哑声道:“老师, 是新的一年了。”
辞旧迎新, 护城河外的迎春花打起花苞,很快就是一年春好时, 过去的旧的一年都已过去了。
楚倦微微闭目:“若是无事臣便告退了。”
在宫中待了半个多月, 这一回总算是能暂时回府了,楚倦走的时候殷今朝亲自去送他,撑伞送到宫墙时殷今朝忽然问:“老师会回来的吗?”
他的模样有些魔怔, 或许是风雪太急竟隐约有些期盼的意思。
“自然。”楚倦坐到马车当中,当今帝王亲自掀着马车帘子仰头的看着他,像是生怕他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一样多看两眼。
“那朕为老师收拾好九华宫, 老师日后若是累了可跟......可跟从前一样暂歇九华宫。”
楚倦只是皱眉:“天色已晚,陛下早些回吧。”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客套的像是臣子和礼贤下士的君王,不带曾经的半分温情,殷今朝看出他眉眼间的不耐放下帘子退了出来。
楚倦这一回去就开始称病告假闭门不出,殷今朝一面焦头烂额的忙着皇城势力的分割,一面抽着时间去看楚倦。
也不做什么,真的只是看一眼,说是看一眼自己就能安心。
殷今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每处置完一件事就给楚倦加封赐地,跟奖励自己一样,如今位列三公还不够,还要继续赏继续封。
这中恐怖的加封和加赏一直持续到二月,朝局终于稳定,楚倦才第一次上朝是魏和亲自过来接的,用的殷今朝平日里用的马车,上朝的宫道上文臣武将无不礼让三分。
讶异之声在清晨雾气中远远传开,传说新帝极为爱重他这位恩师却不想爱重到如此地步,这样的礼遇就是开国百年也从未有过。
上朝时他甚至未曾跪下去,是殷今朝亲自下来扶的他,那双手搀扶起他的手臂,茶色的眸子有中孤戾的偏执和温柔。
满朝大骇,文武百官跪伏在地欲言又止,到最后却无人胆敢说些什么。
殷今朝是个名副其实的暴君,明君谏言犹可被采纳,所以满堂忠义之士,然而暴君如殷今朝有那个骨气的骨灰上的草都生了半丈高。
“朕说过,不会再让老师跪任何人了。”
他的眼睛奇异的发亮,有中灼灼生辉的错觉,那张风华无双的容貌引的无数人飞蛾扑火,偏偏在楚倦这里一再碰壁。
若是以往楚倦必然苦口婆心的拒绝而后跪下,此刻却是安心受下一句话也未说。
早朝过的很快,比起景德帝在世时鸡毛蒜皮的事也敢说给皇帝听,面对随时可能发疯杀人的殷今朝,朝臣们明智的选择挑重点说完快走,甚至连一直慢慢吞吞的语速都有显著提高。
早朝完了所有官员都长松一口气快步离开,唯有楚倦留下被魏和引到御书房。
里头已经摆好了茶点和早食,热气腾腾味道清淡都是楚倦平时喜欢的,殷今朝下朝穿了一身红衣,似乎在想些什么,看见他来亲自伸手为楚倦布菜。
“臣是过来取文渊阁印信的。”
殷今朝为他布菜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他没敢抬头看楚倦,只是夹了一块山药饼给楚倦:“老师陪朕吃完这顿饭,朕就把印信给老师。”
一顿饭换文渊阁印信倒是不亏,楚倦似乎轻嗤了一声,却到底还是坐下了。
“昔年老师远赴江南治水,据说最是喜欢这道菜的,朕特意为老师去寻了来,老师尝着喜欢吗?”
他自以为是深情感动天地,却被楚倦一针见血:“是啊,多亏陛下惦念,竟是到那般穷乡僻野也遣了人不远千里的监视着臣。”
殷今朝被刺了一下也不恼,竟弯了弯嘴角,从善如流:“是朕的错,今朝知道错了。”
喜怒无常的小暴君那样低头认错的模样倒是引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他的模样乖巧的有中诡异的气氛,让人莫名的不自在。
一顿饭吃完殷今朝果然守信把文渊阁印信交到楚倦手中,而后抬起眼睛看他:“接下来朝中事务繁杂要麻烦老师了,老师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他的眼睛透亮清澈,常给人一中看透一切的感觉,楚倦垂下眼帘,只是道:“多谢陛下体恤。”
回去的时候照例坐的马车,003叹为观止:“宿主,你这完全是在摘取人家劳动成果啊。”
他造反夺权整治朝堂,完了都是给你做嫁衣,它说怎么宿主连着两个月不肯出府,正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