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时鞭挞他的人,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还有深刻羁绊的人死在那样一个大雪的深夜里,她死的时候身边只有殷今朝,她死以后,这世上只有殷今朝。
后来是楚倦遮住了少年的眼,告诉他,不必怕,还有老师在身边。
殷今朝很难说清那一刻的感受,很多年后他一直想,如果时光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他还没有对楚倦下千日宴,楚倦也没有想将他置之死地。
他们还能依偎在一起,在那个寒冷的没有丝毫暖意的冬日。
不像现在,这个位置冰冷彻骨,他疼的几欲死去,而他的老师再也不会过来抱住他,殷今朝仰起头,他不敢承认他眼眶酸涩。
“后来父皇来了,我告诉他,焚烧成灰是我母亲部落里罪人赎罪的惩罚,他给我母亲暗中修了奢华的陵墓,就在他的皇陵一侧。”
“老师,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杀我的母亲吗?”
楚倦并不顺着他的意问下去,他只是看着那个桀骜阴狠的暴君朝着他笑,却有温热的泪水顺着削瘦的脸颊轮廓缓缓落下。
殷今朝也不期待他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因为他爱我母亲为他不顾一切的样子,飞蛾扑火,在这个姻亲和情义都带着无边算计的深宫里再也没有人会像那个蛮荒异族的姑娘一样义无反顾的相信他,爱慕他。”
一直到那个人死去以后才明白,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跟他的母亲一样哪怕被他灭国也下不去手杀他,最终逼死了自己。
后来,年老体衰的帝王举目无亲腹背受敌的时候看着那样一双跟故人一般无二的碧色眼眸,心无杂念赤诚的把他的话奉为圭臬,终于在最后把虎符交给他去向外求援。
那双足以迷惑人心的茶色眼眸耀如星辰,他抚着少年发顶,眼中有迷茫而哀切的神色。
而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年转过身去,片刻后复又回过身来,长刀浸润着幽冷寒芒,刺入了他的胸腔,鲜血如瀑浸湿了高高在上的帝位,沿着汉白玉石阶一寸一寸蜿蜒而下。
殷今朝笑着最后喊他一声:“父皇——”
景德帝死在那一年除夕夜里,护城外遥远的山岭上有不知深浅的村民在放着烟火,一簇一簇的冲上天空,很快淹没在风雪当中。
除夕佳节,亲手弑父,这确实是殷今朝能做出来的事。
殷今朝痛的狠了,几乎是蜷缩在那龙椅之上,他确实是受了伤,胸口处的血沿着他苍白的手指滴落。
这个弑父杀兄从不手软的暴君此刻脸色犹如金纸,目光却堪称温柔的看着不远处的楚倦,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痛到极致的绝望。
“老师,你知道老家伙为什么最后把兵符交给我吗?因为有些人人活着的时候不加珍惜,等人死了却在追悔莫及,哪怕只是、只是一丁点的相似和可能都爱之入骨,可偏偏在那个人活着的时候......活着的时候......”
从不珍惜。
他到底是在说他到父皇还是在说他自己,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登临帝位的少年人站在这帝国之巅,似哭似笑,半晌扶着龙椅艰难的缓缓的站了起来,中途似是撕裂了伤口,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几乎跪倒在地,唯一一双孤狼一样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过楚倦。
冰冷的犹带血腥的手指轻轻抚上了楚倦的脸颊,像是毒蛇吐露的蛇信,颤抖肆意的舔舐着他的肌肤。
殷今朝几乎是看的痴了,却仍是扯着嘴角慢慢的笑着,只是笑的简直比哭更加难看。
“老师......我、我曾经也这样失去过一个人,他在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我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他,伤害他,最终逼死了他......”
记忆是被关在深处的洪水,奔腾而下时几乎能烧毁所有的理智,殷今朝的声线都带着颤意,他抚摸着楚倦的侧脸,却仿佛是透过这张刻骨铭心的清俊脸颊透过时光去看向另一个人。
——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在他死后我才明白,我到底是有多在意他,到底是有多......”桀骜不驯的暴君嘴唇几度张合,眼泪顺着脸颊的弧度缓缓往下,“到底是有多爱他......”
所有在意和满腔炽热的爱慕在他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吐露分毫,他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到最后被骗过的人只有他自己。
全天下都知道,已故宰相楚倦,是喜怒无常的君王心中求而不得的一抹清冷月光,是铭刻心头不能忘却的一滴心尖血。
殷今朝看着面前清拔卓然的太傅,看着那双漆黑如墨静静俯视他的眼,像是有一把一把的钝刀割在他心上,让他几欲吐出一口血来。
“后来,我寻遍天下,偶然得了一个机遇说是能改写从前,我以为我能回来重新遇见他的......”
这是多么美好的期望与幻梦啊,得偿所愿,弥补遗憾,老师没有死,还在他的身边,他想好回去的第一面就去见老师。
他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候的老师还没有受过太多苦难,他们还没有在朝堂上争的面红耳赤,他还没有遇见慕容隼,老师还没有病到口不能言。
一切还没有开始,一切尚且有扭转之机。
他想回去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