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什么呢?他谢沉鹿什么也不知道,在过往的数百年间楚倦还活在世上的日子里,对于楚倦,他做到了真正的冷血无情。
但如今不同了,殿下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些恩怨与爱恨,背叛与纠葛,殿下都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他拉过楚倦的手,放在心口,又低头轻轻吻了吻,楚倦不自在的想缩回手,却没成功。
温热的唇抵在楚倦的指尖,下一刻,一股精纯莹润的灵力涌入血肉,很快,没有任何危害性的灵力流经四肢百骸,一股暖意涌入经脉,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瞬间消弥于无形。
楚倦瞳孔微缩往后把手撤出来,声音不自觉的重了几分:“你这是做什么?”
谢沉鹿本体是一只仙鹿,汲取仙泽之灵生长,仙泽之灵相当于他的修为与性命,就是三百年前他对青衡最痴心不悔的时候,也只狠心用过两次仙泽之灵,这一次自己不过只是轻伤,他竟直接动用了仙泽之灵。
谢沉鹿的力气大的可怕,动作却极为珍重,半响,才抬起头来哑声道:“殿下,这三百年来我日夜奔波不难安,记性都不大好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刚刚动用了修为有些虚弱,他的声音更显得温和缱绻,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楚倦顿了一瞬,眼眸微深,突然从病中伸出一只手去拂了拂谢沉鹿的鬓角,温声道:“沉鹿,这些年辛苦你了。”
闻言谢沉鹿略微僵了僵,略微牵了牵嘴角,握住楚倦的手贴在脸颊一侧,轻声道:“只要殿下能够好好的,一切就都不辛苦。”
这三百年来寝食难安,搅动六界风云,为了复活这个人付出的所有心血,经历过的所有绝望,只要他能够好好的醒过来,一切就都值得。
窗外的阳光稀稀疏疏的落进来,照在两个人脸侧,哪怕各怀心事,哪怕只是一层又一层叠加的谎言,在这一刻这犹带暖意的阳光下依然让人忍不住为之驻足。
哪怕是假的看起来也不失为是一对神仙眷侣。
——
整个九重天只有太微宫四季冰封,碧霄殿这个季节正是春季,仙娥打理的花草盛开,香气袭人,无端多了几分生气。
谢沉鹿和楚倦居住的是正殿,四面视野开阔,景色上佳,潺潺流水从雾气当中流入天河,一切都是花费了心思的,也都是按照谢沉鹿的喜好所建。
可惜已经空置多年,也许是怕触景生情也许是为了惩罚自己,谢沉鹿这三百年都在太微宫受极寒入体之苦,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未曾有过一日好梦。
可现在好了,谢沉鹿合上手中的卷宗,不动声色的把折子放在桌角,垂下眼帘:“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
议事厅里的诸位仙者忍不住都竖起耳朵,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向恪守成规的内君竟然也会有早退的一天?
但能跑不跑是傻子,众位仙者连忙摸着胡须打着哈哈告退,走到外头还在好奇今儿内君怎么转了性子不留他们下来讨论该动哪里的灵脉给太子招魂了。
“你傻啊,”旁边的仙翁恶狠狠的骂醒同僚,“你忘了,太子殿下前两天醒了 。”
被提醒的仙家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内君赶着回去——”
谢沉鹿听着他们低声议论也没反驳一句,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转头又记起什么:“我记得殿下惯常喝的是碧涧簝,吩咐人常备着,要一直温着......”
说到一半他自己站了起来,叹了口气,神色却是松快的:“还是我自己去吧 。”
他当初隐居山中的时候学得一手上好的烹茶手法,这些年只给殿下泡过几次,殿下每一次都是赞不绝口的。
声音刚落人就已经消失在原处,毕方刚还在记着茶名,一抬头人都不见了,急的不行:“哎、哎、内君您慢些——”
但这一次一向长驱直入,在三界六道之内无人敢拦的太子内君却被拦住了。
新被安排过来的小仙娥战战兢兢的拦在殿门口,头也不敢抬一下,鼓起勇气才敢开口阻拦:“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了,殿下说、说......”
“说什么?”谢沉鹿顿住脚步 。
小仙娥吓的咬紧下齿,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说,请内君就在偏殿歇息吧 。”
谢沉鹿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弹,夜疯呼啸而过,在某些时候他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纰漏,原来有朝一日楚倦也会把他拦在门外。
也只是片刻,他就收回了踏过去的那只脚,退出正殿,站在门外往里头望过去,脸色却是一寸一寸阴沉下来。
殿下竟然,不肯见他。
这两日毕竟还是春初,夜里还是寒冷的,虽然对于仙者来说并没有什么感觉,夜风却还是极大 ,吹的仙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也吹起了殿外那一袭青衫。
灯火摇曳,吹动一室烛火。
夜半,守夜的小仙娥到了换人的时候,另有仙娥提着一小盏琉璃宫灯进来替换,灯火在殿内微微闪烁,映亮了一双眼。
“殿下?”小仙娥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了太子殿下竟然还没有安歇。
楚倦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