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皇帝结束巡游,返回王都。
身后是几乎被搅得天翻地覆的北境。
哈里森大公在御前会议上一通发作,把几个大贵族吓得够呛。
原因无他,派去保护银发皇帝的驻军是他亲自指派的,被罢免、甚至被处死的几个高级将领,有好几个都是他的亲信。
“年幼无知不是肆意妄为的借口;即便他是高贵的皇帝陛下,他也仍需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我们给他的权力还是太多了,他需要知道谁才是稳重的成年人!!”
哈里森大公一把推开站在座椅边的心腹侍从,一边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这件事很快便在王都贵族中传开。
中层贵族忧心忡忡,担心权势滔天的公爵跟银发皇帝干上,贵族阶层又会再次动荡不安;
而顶层贵族,却抱着好事者心态,期待他俩能硬碰硬一下,好让自己有机会从中捡漏。
得知银发皇帝昨日已回王都,几个手握重兵的大贵族们,甚至提早了一个小时到达议事厅。
他们早早占好座位,就等看哈里森大公到底会怎样正面杠上他的小外甥。
哈里森大公一身贵族华服,镶金纽扣几乎扣不住滚圆肚子。他脸色阴沉,双手撑在桌面,就站在主位左侧第一座等候着。
“陛下驾临!”
议事厅的大门向两边打开。
白狼骑抱着眉眼秾艳的银发少年,稳步走进议事厅。
“敬禀陛下!北境之役,您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置了大批驻军将领;但根据神圣的帝国星律,您的任何决策,都该先由御前会议成员商议通过!
哈里森大公先发制人,抬高声调开始输出。
“陛下,我作为您唯一尚存的血脉亲人,您的子民、您的奴仆,您忠心耿耿的老臣——”
却见尼禄神色阴沉,手里拎着一块破铁状的玩意,让白狼骑抱着他走到了桌边。
“砰!!”
一块伤痕累累的机甲碎片,被重重砸在桌上。
当它撞击桌面,立刻迸溅出无数锋利的金属零件,骇得长桌两侧的贵族们纷纷往后躲闪,有的还不小心在椅子上摔了下来,一跤跌进桌子下方。
哈里森大公被几枚溅出的零件打到了脸,瞳孔微颤,把自己本该输出的台词忘了个精光。
他吞了口唾沫,“这……这是什么,陛下?”
尼禄稍稍侧过头看他。
雪白的长睫微垂,底下半掩一双冷冷俯视的红瞳。
猩红的眸色天生显得阴戾,此时隐在议事厅的暗影处,看上去尤为渗人。
“您不妨先猜猜看?”
他轻声慢语,唇边甚至还有一丝柔和的笑。
哈里森大公不愿承认,自己竟被一个年仅18岁的小皇帝气势震慑。他强作镇定,上前两步,摸了摸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机甲碎片。
“敬禀陛下,我看得出这来自帝国机甲,通用制式。”他勉强平静道,“上面还有被光子炮贯穿过的痕迹。”
“是的,它是。”
尼禄声线依然轻缓。他让白狼骑把自己在主座放下,戴着黑色薄皮手套的十根指尖,在桌面上相交。
“再猜猜它来自哪里?”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哈里森大公再次摸索上那堆破烂。
即便最顶尖的机甲师,也无法从摔成这样的碎片中辨认出机甲原状;更何况一个出生起就在庄园里夜夜笙歌、一次都没上过战场的特级贵族。
尽管明知不会摸出什么结果,哈里森大公还是徒劳地、漫无止境地摸索着,脑袋里闪过无数混乱念头。
……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难道自己还能怕他不成……该死的。
审判庭悬吊数百颗人头的画面,却在这时莫名在哈里森脑中闪过。
他手指一抖,一枚螺丝掉落在桌上。
“舅舅猜到了吗?”
少年暴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哈里森大公吸了一口气,尽量稳重地回答:“也许……来自某位英勇战斗的狼骑?”
又是一阵难捱的死寂。
这回的死寂却跟前几次不同。前排的大贵族甚至无意识闭紧了眼睛,就像空气中有一枚缓慢膨胀的质子炸弹,即将把所有人都炸得粉身碎骨。
“——它·来自·皇帝的心脏!”
银发皇帝暴怒的厉喝,如同一道晴空霹雳,将桌边装死的贵族们震得肥肉猛颤。
当他一拳重击在议事长桌,桌上所有的尖利碎片都在同一时刻起跳,丁零当啷地掉了一地。
“而你——我亲生母亲的哥哥,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的子民、我最忠诚的奴仆——我曾无条件笃信于你,我给你的军队以最高贵的信赖!我甚至没有带上我所有的狼骑!”
裹挟狂怒的叱骂,就像淬火的利刃,一枚一枚被掷向哈里森大公面门。
“你回报我的是什么?我亲爱的舅舅?你让那些最卑劣的星盗、那些人类的渣滓,将光子炮的枪口抵上我的胸膛!你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背叛你的皇帝,等同叛国篡逆!”
“叛国”一词定性太重了,还是出自皇帝之口,哈里森大公本就不怎么刚硬的膝盖,立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