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底下的袁兵也更多了!”兵士们抹了一下汗道:“恐怕袁军上下就赌擒住我等以作要胁!”
“大丈夫可死,却不能为俘矣!”战将笑了一下,道:“只要先生安全,便是我等死在此处,也值,更为荣!”
众兵士大笑道:“与他们拼了!”
“宁力竭而战死,绝不贪辱偷生!绝不认输!”
这是决意死战,绝不肯为俘的意思了!
更为绝境,然而也更因为希望就在山下,他们反而有一种更为热血的意志生出来,无限的在心胸之中激荡。
“护先生走!”那战将虽然一只手臂已经无法拿起弓,却依旧用另一只手拿起了兵器,道:“杀几个是几个,便是我们赚了!”
亲兵们红了眼眶,应了声是,便要带祢衡走!
祢衡本来性格就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性格,听了此事,焉有不生气之理,差点没气出好歹来,直接就爆了粗口,上前来便怒指着那战将的鼻子口水横飞,急骂道:“此时不死战而奔下山去与赵云将军汇合,反倒把我丢在山上?!你是真的蠢瓜啊!叫我从另处出去,就凭这么几个人护着?!能护得住?!若是你们挡不住,白死了不算,我逃就能逃得脱?!后有追兵搜索,前又有伏兵拦截,便是赵云能飞,我能与他顺利汇合吗?!”
“蠢材,蠢材!”祢衡眼睛很亮,骂的贼不中听,道:“与其这时候还想着护送我离开,不如与我一并冲下山去,若能速速,拼死一搏,只要汇合后,便能很快突围,若是不能,便是死有何妨!?总好过在山中像老鼠一样被人追着逃命!像困兽一样只能忍辱为俘,你能甘心,我不能!我祢衡宁冲杀而死,也不要在山中因逃不出而自尽死,连尸首也要被贼人所利用,而不能安生!”
那战将被他说的缩了一下脖子,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口水给溅的,反正半晌都抬起不来头,道:“……我等也是担忧先生的安危,才……”
“哼,小视我便小视我,何须说这些没用的……”祢衡激他道:“莫非是真担心我拖后腿?!”
“绝无此意!”战将道:“只是恐怕护不住先生……”
“也用不着你护!”祢衡道:“能活着下去,是运气,若不能,也无碍。”
“我虽无能,却也不惧死,死得其所,可矣!”祢衡眼睛很亮,道:“难道战在前,还要哭哭啼啼的不能决断吗?!”
“先生果真不走!?”战将叹道。
“我意已决!”祢衡冷笑了一下,道:“我等,所有人,一齐往下冲杀!也许尚有一线生机!倘若瞻前顾后,只顾防御,反而被他所制!现在只有这条路能行得通!冲下去,与赵云将军汇合,一切可解!”
战将看着战况,点了点头,道:“好!”
“那先生且在我身后!”战将不安的道。
祢衡道:“用不着你护!我死,是我之命!”
战将叹了一口气,特别无奈的道:“传吾之令!所有人!全部出动,与抵挡的前部兵马一处,往下冲,朝着赵云将军的方向!生死在此一处也,我要看到诸位的不惧死的意志!”
“是!”所有后部的兵马全部听到了,立即就开始砸毁临时督造的战车,这些都带不走了,也没有办法再带走,必须要全部倾毁!
祢衡看着涌上来的袁兵越来越多,竟也不着急,反而眼神之中带了些坚决。
他是不怕死的。他怕的从来不是死。他甚至有一种壮烈的悲观情怀,只要死得其所,死也有所尊严。
祢衡是个很复杂的人,他身上有庄子的飘逸洒脱,他是能赤着脚,敲着碗,无视礼数而嗔笑天下的潇洒之人,但同时也有着孔子身上的悲天悯人的博爱与理想,他又很尖锐,像墨子韩非子一样凌厉……
他身上混合了这些所有的士人之气,所以他复杂,但归根结底,他也并不复杂,就是一个传统的士人该有的样子之一!
这些人,这类人,这一个个活生生的士人,就是传统士人该有的样子,怕的从不是死!而是毕生不得重用的无边寂寞。
这类人,一旦找到信仰,他们能付出一切,性命不过是其中他们最不看重的之一。
砸毁投石机,点了一把火,将之焚烧,所有人都已集结,战将指起兵器,留给他们最坚毅的背影,道:“……杀!”
众人跟随,随之而呼起的是更大的声音,“……杀!”
亲兵们将祢衡护在中间,开始往山下冲杀!
后军一加上,就犹如要冲下山的山洪,而遇到了更多的兵马涌来的袁军,就形成了一场拉距战。
就算压力依旧很大,但一直以坚持着防御的徐州兵马一见后军全来了,嚷的更大声了,也更热血了!
有这么多的同袍在身边,死,可矣!
“杀!”
“儿郎们!”战将高呼道:“……冲下去!赵将军就在山下,向着赵将军的方向,带着先生,我们誓死也须要与赵将军汇合!”
“冲!”更大的热血涌上,士气像层叠不休的波浪,一层层的传递到了他们的心里。心系一处,无所不破!
到处是血,杀的红了眼的兵马,到处收割着人头和断肢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