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轮回,可我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骂一骂曹操,如是而已,以表达我心中的悲愤和痛苦,却也知道无济于事……”
“所以,女公子,我知道你与袁绍在做着一样的事,你们父女能骗天下人说也要拥护汉室,可我却想问女公子,若是进了许都,争得天子,会与曹操行一样的诈奸之事吗!?”祢衡道。
吕娴倒是乐了,这个人,她就知道,看着有点像粪一样的难缠,其实心里非常的清醒,清醒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了。
“若是旁人问我,我这个时候肯定会虚伪的说,将来一定会妥当安排汉天子,”吕娴道:“然而正平已与我剖心,我又岂能虚伪用虚言而应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父女二人,争的就是这个天下,这个九州,若得北边大平,会废天子为前朝王,而不会行曹操之事。只是在此之前,依旧会以汉室号令行事,也是不得不行……”
祢衡笑了一下,道:“女公子坦荡。我就知道,女公子不会学曹操。多谢女公子的坦诚,让我心里更坚定了。先前,我对天下诸侯万分失望,都是诈虚利己之徒,没有一个敢真心而坦荡之人,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女公子,是天下第一英雄也,我之问,若换一人,不拘是曹操,袁绍,刘表等人,没有一个人敢像女公子这样直言,都会假惺惺的还要说拥护什么汉室,虚伪至极……”
祢衡笑道:“诸侯是众星,而女公子是太阳。待东起日出,万物显形,光明正大,坦荡如砥。”
吕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高的评价来说自己。
坦荡如砥语出诗经小雅,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翻译成白话就是,西周的大道像砥石那样平整,像箭那样端直。就是说太阳之下,朝政清明之意。
而形容一个人,用西周来形容,这是什么样的高看?!
纵是吕娴,心中也是震荡的,道:“你太高看我了……”
祢衡却道:“坦荡真诚,才是清明的基石。天下诸侯没有人有此之基。衡非讨好而有此言,而是知道这是最可贵的基石才如此评价。女公子是天下的希望。”
吕娴愣了一下,笑道:“正平与当世士人也不大一样。”
有些叛逆的思想,却又融合着复古的思维,还有对周盛世清明的向往,以及对当世黑暗的愤恨,然后看到希望后的赞誉。
吕娴都有些愧不敢当。
“天下人苦黑久矣,等着太阳东出,炙热于心,”祢衡笑了一下,道:“来之前,我还疑心天下人说吕氏之事是失真,直到看到女公子,这心里反而放心了。”
只是没料到兴之道在于一个女子身上罢了。
大兴之道,是坦荡之道,绝不是曹操的诈奸之道。若此而能取得社稷,将来也必遭此反噬,因为一开始就失去了正义。
以篡夺起家,将来诸侯与大臣皆分权而反噬篡夺,因为,这是这个社稷的兴起之道,优良传统。
不管是什么事情的规律,都有代价。
阴谋也有阴谋的代价,阳兵也有阳兵的代价。
“看到吕布罪己之书广于天下时,衡心中已有期往,”祢衡道。
“曹操不该遣你来出使,”吕娴笑道:“他悔极矣。”
祢衡听了也哈哈大笑,不错,曹操恐怕真的得悔死,肠子都青那种。
“天下像你这种通透之人极少,大多数,还在说着汉室,”吕娴道:“清醒的人不敢直言,而直言的人,却又像在做梦。”
就像这个虚伪的世道之礼。
所以祢衡是真的不太像儒生,他更像是道家之人,清醒,而完全不在意所谓礼,礼是儒家讲的,道家不。
所以,他敢在太庙上去衣而不在意礼。就是对这个世道的反击。
算是一种行为艺术吧。
原以为是个狂士,现在吕娴却有了不同的看法。狂是真狂,但也真算不上传统的士。庞统再出格,他还是在士的规范之内的。
祢衡其实算不上。
“曹操也曾问我,天下间何人可谓才,”祢衡道:“衡答,孔文举,杨德祖,除我等三人者,天下皆无人矣。”
吕娴道:“你也是真敢答。”
“所以才说女公子大气坦荡,对衡此类人,竟也敢收。”祢衡说着竟笑了,笑着笑着又悲了,道:“此二人,早晚要被杀……衡已逃出,然此二人却……各有志矣。只恐不会有好下场……”
孔融是只要汉天子还在,他就不会离开许都的。但是他这个人,与曹操的谋士团有着完全不同的思维。他是和的思想,意思是要曹操兼容天下诸侯,而不是兵刀相向,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理想而已。
杨修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此人虽机敏,到底比起祢衡还要直言,在曹操拢人心之时,他偏要戳破真相,迟早要犯口祸而死。
谁叫他非要拆穿这一种策略上的虚伪呢?!
向来说皇帝的新衣的小孩,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嘛,偏偏出了三个。
这三个也确实是挺可怜。
吕娴对祢衡此时的气也全消了,道:“正平来之前,我以为正平是酸臭儒士,只会喷人。”没想到是真误解了。可见偏见和先入为主,是多么不靠谱,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