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卖掉换取银子来交税,这就给掌握了银子去收粮的人——比如地主豪绅乃至贩粮富豪之流以剥削的机会,反而加重了百姓的负担。
同时你也知道,现在大地主们的土地兼并情况极其严重,很多寻常人家早就没有多少田地了,可是他们又要交税,这等于是二次盘剥。于是到了天启、崇祯朝左右,一条鞭法其实已无正面作用,反而逼得民众更加走投无路,加剧了明朝的灭亡。
所以说一条鞭法有利有弊,它有利于朝廷财政却有弊于寻常百姓,尤其是经济不发达地区的寻常百姓,而对地主富人则反而没有什么不良影响,甚至还是好消息。
我三伯和我一直都想方设法让江南等地把一条鞭法好好推广下去,却始终不肯在北方推广,不是因为我们是北人,而是南方由于商品经济发达,获利颇多,具备实行一条鞭法的条件。
而北方由于以农耕为主,经济结构比较单一,百姓负担极重,所以不适合推广。原历史上,之所以明末时期的农民大起义多发生在北方,而且规模极其庞大,张居正强行推广的一条鞭法其实要负很大的责任。”
“哦,原来这还是把双刃剑……”刘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你之所以恨不得让明朝通货膨胀一下,就是想让北方的老百姓手里也有银子,至少要能交得起税,不会因为要交税而被逼得走投无路,是吧?”
高务实点头道:“如果既要提高行政效率,又要提高财政收入,还要保证民间稳定,那么让市面上流通的银子悄然增多,就是最关键、最简单、还最不起眼的办法。
我敢说,到时候虽然绝大多数人都能感觉出来一点什么,比如明明我更‘有钱’了,但为啥我能买到的东西还是那么多——他们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到那时,我已经避免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你这话说得让我想起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刘馨笑道:“那你就算做成了,恐怕也只是当了一回无名英雄,没人知道你的功劳。”
“无所谓,我不缺功劳。”高务实耸了耸肩,又一摊手,道:“在这个时代捞功劳其实挺容易的,打这打那就好。只要国家实力强大了,这都不难,反倒很无趣,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成就感。”
刘馨苦笑道:“好吧,你的理想有点……玄妙,我还是比较习惯于把开疆拓土当成大功劳。”然后顿了一顿,又问:“一条鞭法有利有弊,莫非这摊丁入亩就完全是好的了?”
高务实道:“雍正摊丁入亩实行以前,清承明制,朝廷收税方式是像大明一样按人头收,大致意思就是你家里有多少丁口,就按每个丁口多少钱乘以丁数来交税。
这样的弊端很明显,比如一个富人和一个穷人,其家里如果丁口一样多,那么他们交的税也是一样的,于是广大贫民负担很重,而富人负担却很轻。
雍正的改革废除了人头税,摊丁入亩就是一改按人头收的方式,改为按地收税,有多少地就交多少税。贫民地少所以交的就少,富人地多所以交的就多。这就极大的增加了国库收入,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贫民的负担。
这么一来,家中人丁数不再增加纳税负担,少地或无地的民众压力骤减,而且由此会让户籍管理放松,于是也促进了人口的流动性,一定程度上也就促进了人口大规模爆发和商品经济的发展。
不过你要说摊丁入亩毫无弊端,那就要看你是站在什么阶级立场来看待这件事了。它毕竟还是封建时代的产物,其极大地加强了封建土地所有制——你觉得这是好是坏?我不知道怎么评价。
如果我站在原先党员干部的立场来看,那么摊丁入亩在客观上阻碍了社会的变革;如果我站在大明户部尚书的立场来看,摊丁入亩简直是当前能够考虑实行的完美税制。”
刘馨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我看咱们多半是回不去了,你还是好好干你这个户部尚书吧。”
高务实笑了一笑,没说话。
刘馨又道:“对了,我想问一下,这个‘完美税制’如果真能实行,对大明朝现在动不动就缺钱的窘境,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改善作用?”
“这个我倒没有仔细计算过。”话虽如此,但高务实强调道:“但从雍正初年至雍正末年,清廷的土地财政收入增长了近十倍,这是有据可考的。”
“十倍?”刘馨这次真是大吃一惊,美目圆睁:“有这么多吗?那意思是不是说如果能够实行的话,当前百姓的负担能减轻十倍?可是……富人的税负岂不是增加了很多,这些人能答应?”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哪那么容易答应啊?”高务实叹了口气,苦笑道:“要不是疗效出众但阻力必然极大,我又何必这么殚精竭虑,把个改革分出这么多步骤,小心翼翼地推行着?哦,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在这儿磨洋工,不知道一步到位的好处?”
刘馨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却仔细打量了高务实一番,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了,刘馨这才缓缓地道:“现在我觉得,你真是一个挺有理想的人——这句话不带调侃。”
高务实苦笑拱手:“承蒙抬爱,愧不敢当。”
“还真不是什么抬爱,你也不必愧不敢当。”刘馨正色道:“雍正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