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宁平。
此处是莫朝南部边境上最靠近黎朝的城市,位于平原地带,往年一贯是富庶之地,水稻一年两熟,产出颇丰。
只是这富庶早已是陈年旧事,自从莫黎混战以来,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最焦灼的战场区域便是升龙和清化之间的这方圆两三百里地,虽说打成焦土有些夸张了,但要想保持昔日富庶却显然是痴人说梦。
六万大军齐聚宁平,只需南下百里,便是黎朝核心、安南的西京清化。只是,这一百里却不好去,几十年来,莫朝大军奔着清化而去不知多少次,哪一次拿下了那座城?
莫敦让面色沉沉地看着前方,胯下的矮脚马不急不忙地走着,似乎也不愿意南下一般。
今年不过四十许的莫敦让乃是莫朝如今的中流砥柱,自去年他的三哥谦王莫敬典去世,朝中各派相争,到了年底才渐渐决出胜负来,终于在新年过后定下了由他莫敦让总掌军政的方案。
莫敦让是莫登庸的第七子,不过由于老八死得早,他实际上便是幼子,莫登庸长子莫登瀛继位后,他逐渐掌权,到了莫登瀛死,莫茂洽继位,他已经是总揽政务的辅政王、应王殿下了。
莫登庸诸子之中,最出名的除了长子莫太宗莫登瀛之外,就属莫敦让的三哥莫敬典,不过莫敬典不耐细务,不愿意去管理国政,这才让莫敦让有了今日地位。
只是,莫敬典对军权抓得很紧,一直认为莫朝能够自立,靠的就是军队,因此从来没让莫敦让插手,这也导致了莫敦让在军中没有什么威望。此番他在政治斗争中取胜,拿到军权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威,因此南征势在必行。
为了确保南征顺利,他给自己选定了两名副手,其一是莫朝宗室莫玉麟,他带领右路军屯兵文安,目标是南下攻取芒畔、回春,再包抄至清化,与莫敦让会师围攻西京。
其二则是名将阮倦,不过莫敦让对阮倦不是很放心,尤其是因为阮倦在军中威望甚高,几乎可以说是莫敬典以下的第一人,因此莫敦让不肯让他做前锋,反倒留在了后路,理由是避免被郑松突袭升龙。
这一次南下,莫朝也算是举国动员了,除了他这里的六万人之外,右路莫玉麟手中有两万五千,阮倦手中有一万五千,这就是十万大军了。北方包括升龙城加起来,恐怕也就只剩下两三万人。
莫敦让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会输,因为据他所知,南朝一共也就七八万兵马,其中还有一部分留在了南部的乂安和顺化,西京这边最多五万人。
在莫敦让看来,哪怕右路的莫玉麟一时不来,他六万打五万也不可能会败,最多不过僵持罢了。而只要莫玉麟一到,包抄之势形成,这一仗便是有胜无败,最糟糕的局面也不过就是顿兵清化城下攻不进去罢了,有什么大不了?
自己初次出兵就取得包围清化的战果,即便拿不下西京,也足够稳定内部人心了。
宁平的地形很有意思,它总体来说以平原为主,却又有不少说起来不大但却连绵的小山丘,论高度大概多数只有两三百米,但弯弯曲曲,四下错落,把好好的平原割裂成很多小块。有时候一片平原的中间莫名其妙的立着几座孤零零的山峰,仿佛是点缀其间一般,算是极具特色。
莫敦让的大军,就这样七弯八拐地在山与山之间的平原行进。
“应王殿下,前方有河,咱们大军走了这么久,儿郎们都累坏了,要不就在河边修整一番,先埋锅造饭,下午再走?”
虽然矮脚马历来以行走平稳著称,但莫敦让还是觉得骨头都要颠散架了,听了属下将领的话,他也松了口气,就驴下坡地道:“既然士卒疲惫,那就在前方埋锅造饭。”
另一名将领看了看前方,建议道:“殿下,末将觉得前方那座横山地势古怪,若是有黎兵藏身其后,恐怕有些危险,不如先派人前去查探一番,然后再去河边。”
横山是这将领的形容,那前方的山有些像个大条石被横放在一片平原中间,而就在山体不远,便是一条河流。
莫敦让看了一眼,摇头道:“那山虽然古怪,但要藏兵的话,最多也就能藏个一万多人,我等大军六万,何须惧他?只管上前,到了河边再派人打探不迟。”
莫军本就走得累了,听了应王这话都很高兴,兴冲冲地朝河边而去,大家都很急,想要抢个近水而又非湿地的好位置——安南多水,尤其是在这红河平原的下游,很多地方都跟湿地差不多。平时这倒是好事,方便种稻子,但军队扎营的话,这位地形就不好了,连坐都不方便坐。
原本就走得歪歪扭扭的队伍,因为一些人急着抢占有利的休息之地,一下子变得更加乱哄哄起来,莫敦让虽然有些恼火,但想着大家走了一上午,自己骑马的都累了,这些人全靠两条腿自然更累,所以眼下这局面也算情有可原,想了想,也就懒得阻止了。
甚至他自己都一夹马腹,催马上前,想要早点下马休息。
往前走了两三里地,离河边越来越近了,那不远处的横山也没什么异动,莫敦让更是放下心来,主动翻身下马,吩咐左右道:“找个干些的位置,把本王的大帐落了。”
他周遭的亲兵连忙去后面的辎重队伍里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