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黄芷汀暂摄州务并不是高务实一时兴起,实际上早在他出兵之前,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设想。黄芷汀暂摄思明州州务最大的好处自然是她与自己的私交最为密切,但更加根本的原因则是她对于土司与朝廷之间关系的正确认识。
一个过于野心勃勃的土司必然不是高务实的选择,他只是需要利用土司的力量来一个驱虎逐狼,然后在安南达成沐英世镇云南一般的效果,又不是打算推动土司出去自成一国,所以像黄芷汀这样坚持避免与朝廷发生严重对立的土司掌权者,就最符合他的期望。
更何况,从今天黄芷汀的态度来看,高务实觉得她对自己颇有好感,应该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看了——希望不是自作多情吧。
不过,回想一下黄芷汀此前那浮夸的演技,高务实觉得今天她的表现实在不太可能是装出来的。虽说后世有句话叫“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但天生不代表天才,他不相信黄芷汀的演技能进步得如此一日千里。
说服黄芷汀不是难事,毕竟这是对黄氏主家大有好处的好事,只要让她相信自己这么做不会有事就行了。
说服完黄芷汀,高务实又命人将岑凌叫来,跟他谈起泗城州的事来。
岑凌有预计到高务实会在战后接见自己,商讨除掉黄玛的事,但他没料到高务实如此心急,这才刚刚摆平思明州,就开始考虑泗城了。
他有些怀疑高务实是不是打算趁此机会,直接带兵去泗城,先处理了黄玛的问题再一并班师回桂林。
然而高务实在听了他的疑虑之后明确地表示没这回事,因为他已经打算让大军班师了。岑凌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高务实还真考虑过直接带领大军打过去,只是有两个解决不了的问题,一是这么做的话,帮岑凌保密的承诺就兑现不了了;二是广西财政太穷,这支一万多的大军光是刚才高务实下令打赏就一下子花掉近一万两银子,再去泗城走一遭的话,可能泗城抵定的时候广西财政就破了产。
实际上这话还不对,广西财政其实早就破了产,现在屁股上不光挂着历年欠饷共计七万多两,每个月还要拿广东方面的补贴才能维持。
要不是去年平八寨之乱时,刘尧诲从广东拨了一批廉州所产的海盐给广西自己卖掉的话,现在广西的府库估计已经可以饿死耗子了。
高务实自己的确有钱,他甚至不介意自己花点钱来让眼下局面好看点,但是这种事却做不得,犯忌。
“吃皇粮”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如果没有皇粮可吃了,却改吃你高巡按的粮,那咱们到底是在给谁卖命?
赈济流民是乐善好施,赈济军队那可就是图谋不轨了。
所以官军的大军出征现在就算是功德圆满,可以赶紧结束了,再多在外面晃悠一些时间,回去之后发不出赏来,非得兵变不可。
“本按打算只带家丁和仪仗,陪你去一趟泗城州。”高务实微微笑道:“依你之见,那黄玛既然胆敢软禁你兄长,会不会也有胆量把我这个巡按给扣了?”
岑凌有些不敢置信,谨慎地劝道:“按台,下官以为此事还需三思,那黄玛做事颇有些不循常理,尤其是这几年来他在凌云城作威作福惯了,恐怕已经没剩下多少理智,万一要是……”
高务实问道:“我若要去凌云城巡察,他敢不敢拦我?”
“这个……”岑凌略微蹙眉想了想,道:“一般来说,此前的历届广西巡按,至少在下官所知道的年限内,是没有哪一位去凌云城巡察的。不过,按台当然有巡察的权力,黄玛虽然胆大包天,却应该还不至于猖狂到阻止巡按入城的地步——尤其是按台刚刚在思明州取得一场兵不血刃的胜利,黄玛应该也会担心引火烧身。”
你干脆说黄玛担心老子膨胀了,拿他不当回事,万一被他一阻挡,一怒之下发兵攻打泗城州得了。
明明之前听起来,是这个叫黄玛的家伙自己膨胀了才对……
不过高务实懒得点破,只是笑了笑,道:“只要他不敢阻拦本按进城就行。”
岑凌眼珠转了转,思索着道:“按台麾下家丁确实精锐,不过毕竟人数太少,只有三百来人,就算进了凌云城……那黄玛在凌云城经营多年,虽然论兵力也就两三千人,但这也已经是十倍的兵力了,下官担心一旦有个差池,可就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
高务实微微一挑眉,问道:“凌云城中的其他人,都像黄玛那样么?我是说,他们都和黄玛有过命的交情,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愿意为黄玛两肋插刀?”
“那肯定不至于。”岑凌摇头道:“黄玛本来也不过是凌云城中的土目之一,只是仗着实力略胜一筹,当年算是守城土目之首,后来又因为胆大包天软禁了家兄,其他人或是投鼠忌器,或是被其威逼利诱,最后才终于和他绑在一块儿,但要说他们都和黄玛完全一条心,下官是万万不信的。”
“那不就是了。”高务实笑了笑:“只要他们不是完全一条心,事情就有法子可想。再说,本按不觉得黄玛敢对本按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因为本按和令兄完全不同。”
岑凌不知道高务实哪来这样的信心,但还是配合着道:“还请按台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