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臣服,王襄之事也仍使世家面上无光。除却道陵真君王玄难还常去齐州岱岳与他这三弟烹茶论道之外,其余人皆不认他是王氏之人,提到都要晦气地啐上一口,骂其薄幸,辜负了陆氏仙姝。
只因王襄当年拒婚之后,镜花夫人盛怒之下,竟然并未就此打道回陆氏,而是留在了王氏,从此改作妇人妆扮,仍认王襄这个夫君。
世人皆怜她一片情痴,可惜错付。
她擅长侍弄花草,最爱牡丹雍容,向尊牡丹为贵。武皇统御六州一国后,便令她司掌花事。
那一年武皇与青帝打赌,隆冬雪日,偏命天下百花盛开。
武皇乃是天人之境,逆转天时又有何难?
可没料,天下百花皆从命而开,独独牡丹依旧凋敝,拒受其命,竟是镜花夫人故意为之,不愿花开。
武皇输了赌约,因此大怒。
镜花夫人遭其降罪,被贬谪横渡东海,去往瀛洲。直到武皇陨落,三大世家重掌天下,镜花夫人才得以重回神都。
如今,她既是不夜侯陆尝的妹妹,又是苦海道王敬的弟媳,兼具陆、王两氏尊贵身份,还收了宋氏嫡系出身的宋兰真作她唯一的徒儿。
三大世家若是明珠,她便是将这三颗明珠穿起来的金线。
放眼神都,还有谁能比她风光耀眼?
三百年岁月不曾减损她半分姿容,反而沉淀雕琢出一种更精致更醉人的艳色,螓首蛾眉,顾盼间却早已是一派上位者的淡然威重。
宋兰真十四岁为天下七十一种名花排定“九品九命”,未尝没有这位师尊协助,不久前也是蒙她青眼,才能以不到双十之龄主持了洛京花会。
她依言在其身边坐下,情绪却似乎并不很高。
镜花夫人见了奇怪:“怎的愁眉不展?”
宋兰真想起昨日王命所赠的幽兰图,坦言道:“剑兰久久不开,我实有些寝食难安……”
镜花夫人竟道:“好花要等,越是矜贵才越是难开。”
宋兰真皱起眉头。
镜花夫人便向殿中那琉璃下的造化洪炉一指,只道:“当年王玄难得了偃月刀残刀之后,等了足足七载,才等到这炉中虚火燃起,将那残刀改铸成剑,便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冷艳锯。你的花不过才等了区区半年,何必忧愁?”
宋兰真心头一震:“欲速则不达,是徒儿着相了。”
镜花夫人看着她笑起来,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才道:“今日乃是神都盛宴,我看你正好放松一些。王诰这小子向天下广发请帖,比他山中清修悟道的爹更有几分家主气魄,王氏迟早由他做主,我看这三大世家中也唯有他能配得上你的出身品貌。”
这话她已不是第一回说,宋兰真早已听过,只是并不接话茬,更不作半分忸怩之态,神情格外平静。
镜花夫人见了也不以为忤。
毕竟宋兰真向来性子偏冷,又有成算,如今王氏内部争斗未见分晓,自然不愿提前表露态度,以免他日尴尬。
她先把话说在这里,是为让宋兰真心中有数。
两人说话这会儿,如云宾客已坐满大殿,相互寒暄,一派热闹。
此时,忽然听得天际一声凤凰清啼。
众人齐齐一震,举目向殿外看去,但见那被丹青染作五色的天幕之下,竟有一道赤红的焰光宛若凤凰虚影,疾向大殿投来!
有人认出来:“是大公子!”
那虚影一近,便在殿中刮起一阵带着火星的炎风,灼气直扑到人脸上。再定睛看时,焰光散去,已露出其中那道身影。
华服深赤,宛若烧红,爬满了金色的火焰绣纹。
王诰昂然而立,便好似那掌管天下火焰的君主,纵然眉目间原本隐有几分阴郁,因这一身炽烈颜色,偏混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
不少人一见,已在心中暗叫一声好。
镜花夫人更是赞道:“二十余岁修至金丹中期已是罕有,兼练丹青道之余,王氏本家的凤皇涅火竟也没落下,修得如臂使指、收放随心,不错,不错。”
宋兰真只向王诰打量。
虚天殿中所有宾客却都已经挂上热情的笑容,纷纷起身:“见过大公子,恭贺大公子生辰!”
王诰拱手:“多谢诸位,大家能来,在下已感激不尽,有礼了。”
他一路寒暄着穿过大殿,礼数周全,挑不出半点错处。
宋兰真眼角余光一晃,却看见二公子王命也在此时进了殿,不过是从门旁进来,也无太多人注意,他自己似乎也无意抢走兄长风头,只自己在对面落座。
一抬头发现宋兰真的目光,他一怔,倒好似有些腼腆,向她颔首为礼。
宋兰真便也一点头,算还了礼。
王诰这时已来到大殿主位,大袖一甩,转过身来,却并未落座,竟是站在主位处,两手交叠,向着所有人躬身为礼!
众人皆是一怔,纷纷还礼。
有人问:“大公子这是何意?”
王诰这才道:“在这修界,在下本是晚辈,修士寿数也非凡人能比,按说区区生辰,实不配向天下各路英豪广发请帖,劳动诸位前来。但今时不同往日——”
陆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