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眼所见, 谁能相信世上竟有活得如此激烈之人?仿佛一团火,烧起来便漫山遍野。只会向前进,绝不往后退。除非把她所遇到的一切都烧尽了, 连她自己也烧尽了, 才会停止,才会熄灭。
王恕恍惚看向平静的周满。
泥菩萨怔怔望着燎原的烈火。
剑夫子凝视周满, 就像是被定住了身。
金不换张口想为周满说点什么, 可又怕因此触怒剑夫子——
没有人敢说话, 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周满仍保持着躬身为礼的姿势,立在下方。
剑夫子终于道一声:“好!”
话音落,竟有一剑从他宽大的袖中飞出, 被他一把握在手里!
所有人顿时一惊:“剑夫子!”
上方的金不换与下方的王恕几乎同时向前跨了一步, 金不换甚至一翻掌心, 已将自己那作为护身法器的玉盘捏在手中,险险就要出手阻拦。
然而谁也没料到——
剑夫子的剑非向周满而去, 反往回一转, 一剑刺穿了自己左肩!
猝然来的变故,简直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下方逼他道歉的周满,也瞬间拧眉。
长剑贯肩, 鲜血流涌, 自是疼痛,纵然是剑夫子这般的修士也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他先瞥金不换手中玉盘一眼,冷冷问:“你想干什么?”
金不换头皮一炸,立时将那玉盘收起, 心里却忍不住想:该我们问你想干什么才对吧!
剑夫子见他收起玉盘,才收回目光,冷哼一声, 拔去肩上之剑,对周满道:“你问得不错,我这一生甘为剑道而活,若有那一日绝不愿毁剑弃道。方才失言,是老夫之过。”
周满本以为,以剑夫子的脾气性情,即便是对她大打出手,只怕也未必愿意低头道歉,心里已然做好了弃参剑堂不入的准备。
可谁想他非但道歉,还一剑刺穿自己左肩?
她静默良久,方道:“多谢剑夫子。”
王恕就立在她斜前方不远处,先前伤了手腕的那一只手拢在袖中,似乎紧扣了什么东西。
听见剑夫子那一句时,他尚有几分迟疑,直到此时看剑夫子的确没有向周满出手之意,那紧扣着的手指,才缓缓松开,然后咳嗽了一声。
只是比起金不换,他的举动更为隐秘,从头到尾无人发现。
但剑夫子却接着便道:“但老夫并没有同你开玩笑。我是入剑道已深,即便他日毁弃我身,一颗剑心绝不磨灭。可你还没有踏入此道,你有选择的机会。”
周满看向他。
剑夫子一字一句道:“修士最重是这一身骨,断后不能续,纵续也有裂。我看你方才拿剑是右手,可知你非天生左利之手。小指于五指之中,看似无用,实则你拿剑握刀有一半之力皆从其出!若你左手持剑,天生不利;若你右手持剑,旁人一力你仅半力,如何能胜?”
他肩上鲜血尚淌,可竟不看一眼。
整座参剑堂前,都是他冷肃的声音:“你有学剑之心,勇气可嘉;可有这断指在,你终非学剑之材。你该选的道,是世间那些无须用到小指的兵刃,甚至不用兵刃。这王恕虽废,主学必是医道,剑道他顶多在门外听听,尚有可救;可你若一意孤行,便再难回头。我还是那句话,参剑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周满只道:“确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但我已经来了。”
剑夫子又觉得那怒火蹭蹭往上窜,沉下脸问:“你执迷不悟,仍要学剑?”
周满道:“我在学宫,只选了剑道一门。”
剑夫子身后那十多人中,顿时有人倒吸凉气。
剑门学宫固然以“剑”闻名天下,可既到学宫,又断半指,竟然只选剑道一门课?
如此剑走偏锋,闻所未闻!
连剑夫子都为之沉默:“你执意试剑?”
周满道:“愿试一剑,纵败无悔。”
剑夫子一张脸上便没了温度,只一扬手,示意下方的剑童子:“剑一,不必留手,让她知道。”
下方那第一名剑童子听得“不必留手”四字,心知剑夫子是要对方知难而退,可仍不免暗吃一惊,迟疑片刻,方才重取一柄崭新的木剑,双手递给周满:“请。”
周满亦双手接过,而后持剑在手,行过一礼,也道:“请。”
两人各自后撤一步,摆开架势。
周满用那断了指的右手,将木剑剑柄用力握紧,只是五指方才为剑夫子拂袖之力所震,现在都还有些疼痛。
先出剑的是剑一。
既是要对方知难而退,他自然要用最快的时间击败周满,所以这一剑去势极猛,第一剑便震得周满退了一步。
只是她转瞬便借力旋身,竟趁势要削上剑一腰际。
剑一一剑不得手,对方剑又逼来,只好后退。
前世周满的确不曾正经学剑,可心中既有执念,又怎可能不沾半点?
她收集过许多剑法,也曾在无人时拿一根树枝当剑使过。
只是从未以法力灌注剑中,更不曾与人斗剑。
这一世回来的时日尚短,之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