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发现这里的山和土都是红色的,深秋的旷野里枯草匐地,在彤云密布的天幕下显得冷肃又萧索。
苏酥有点担心地说:“会不会又要下冰雹了。”
话音刚落,几片雪花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挡风玻璃上,苏酥惊呼:“下雪了。”
江以北淡定的说:“藏地十一月份下雪很正常。”
苏酥却淡定不下来,她兴奋地降下一点车窗,冷风便裹挟着雪花灌了进来,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清冽的空气涤荡肺腑。
不一会儿,天地间便扯起一张白茫茫的雪幕。
苏酥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忽然就有点感慨。
“这好像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雪啊。”
她笑着说。
江以北:“是吗?”
苏酥:“是啊。”
江以北淡淡牵唇,没再说什么。
通往牧区的小路蜿蜒起伏,两边是大片大片的旷野,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这辆在雪中穿行的小房车。
他印象里其实还有一场雪,那是在他们最后一个学期刚开始不久,空气里来了场惊天动地的倒春寒,大雪从傍晚时候下起来,扯棉絮似的漫漫卷卷下了一整夜。
江以北很久没有去画室了,那天他收到了国外那所美术学院的 offer,宁涛他们把他拽到火锅店庆祝了一顿。
吃完饭他回了学校,晃到好久没去的画室。
画室里有几个低年级的同学,其中一对貌似是小情侣,共用一个热气腾腾的保温杯,两个人看廊檐下的雪积起来了,扔下画笔一起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窗台上便摆了一排圆滚滚的小雪人。
江以北坐进画室有些心不在焉,索性也扔了画笔走进外面的茫茫大雪里。
他在教学区晃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图书馆前面。
他从前为数不多的晚自习基本上都是在这个图书馆上的,习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从明净的玻璃窗向外望去,能看到林荫路上的分叉口,一条路通向图书馆,一条路通向前面树荫下的一间阶梯教室。
江以北站在大雪里,抬头看向图书馆一扇扇亮着的窗,手抄进棉衣口袋里,摸到手机冰凉的外壳。
他指尖动了动,最后摸向了烟盒。
图书馆和美术学院的画室都是有年头的老建筑,方砖堆砌的墙面,半拱形的高大窗户,楼外面有个长长的游廊,隔几米就是一个砖砌的四方柱子。
江以北走到游廊下,靠着一根背风的柱子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吞云吐雾。
他抽完一支烟,准备回画室去,转身就看到图书馆大门里走出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梳着低马尾,大半张脸缩在浅灰色的羊绒围巾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江以北喉咙紧了紧,向前走了一步,听到女生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苏酥。”
江以北停下脚步,看到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从图书馆大门追了出来。
苏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什么事啊冯程?”
距离他们在江以北家一言难尽的那晚已经有半年时间了,这还是江以北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他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就听到那个叫冯程的男生问道:“有时间吗?有些话想跟你说。”
苏酥点点头,往大门旁边走了两步,跟江以北隔了一根黑魆魆的柱子,廊檐外乱舞的雪花落在她头上,她把脸往围巾里埋的更深了。
男生追上苏酥,有些紧张地站在了她面前。
江以北在黑暗里掏出烟盒,低头又叼出一根,笼着摇晃的火苗低头点上。
他听那男生紧张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开了口:“听说你毕业以后留在北京,我在四大找到工作了,也会留在北京。”
江以北听到苏酥嗯了一声,带着一丝茫然。
“这傻逼表白呢,听不出来吗?”
他唇角牵起一丝讥讽的笑,心里淡淡地想。
男生顿了顿,鼓足勇气问道:“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江以北仰脸吐出一口烟,听到苏酥惯常没什么语调起伏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想。”
男生失魂落魄地走后,苏酥也走进了漫天大雪里。
她平时下了晚自习回寝室只需要在图书馆前面的岔路口转一个弯,然后沿着笔直的林荫道走出教学区,那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绕了个路,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走到了半年没去的画室那边。
明净的玻璃窗依旧洒了廊前一地的灯光,她走到那扇熟悉的窗下,看到画室廖廖几个还在埋头画画的人。
窗台上摆了一排圆滚滚的雪人,苏酥伸手在一个雪人脑门上轻轻点了点,然后转过身看向廊檐外的大雪。
看了一会儿,她裹了裹围巾,朝教学区门口的方向走去。
羽绒服里的手机响了,苏酥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是个意想不到的来电。
苏酥站在大雪里,低头看着来电显,手指仿佛冻僵了,挪一下都很困难。
铃声是朴树的那首平凡之路,在安静的林子边上兀自唱着,越唱越有一丝遗憾的味道。
苏酥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