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柱香的功夫, 没有等来舍利,反而等来了愈发鼻青脸肿的薛七声。
这位县官浑身上下都如同从那泥浆中滚过一遭的。他来时怕丢人,故而是从署衙最隐蔽的小门, 一路掩面,悄无声息地钻进来, 拜见了二人。
“东西呢?”
殷俶冷声诘问道。薛七声不说话,反而抹起了眼泪。
陈宝儿心头一跳,“莫不是遭了匪盗?”
“哪里来的匪盗, 公公”,薛七声咬牙切齿:“在下之前素来被王大人手下寻衅殴打,此事您该有所耳闻。今日我带着宝物出来,被他们发现, 就抢掠了去。”
“你难道不曾告诉他,是要献给公公的东西?”
薛七声擦了擦眼角, 哭道:“自然是说了,可王大人还是夺了去。公公有所不知, 王大人素日在街上多有掳掠, 我们也都是习惯了,若是东西不紧要, 也就自认倒霉。”
“咱临阳城, 谁不知道王大人是公公最信重的人。我们就算告到大人您这里,到时候王大人只是稍稍辩解, 全身而退。然事后定会记恨我们,私下里便是要往死里折磨。”
“若不是此物实在过于贵重,本官是绝不敢说与公公听的。”
殷俶抬袖饮下最后一口茶, 叹道:“公公, 物件儿我们本是要亲手送到您手里。现下却牵涉着王大人, 既然是家事,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多言,还望你领下我们的心意,这就先告辞了。”
陈宝儿连声称是,待送走殷薛二人后,转过身来,却是收了脸上的笑,斜眼看向官烨:“你怎么看?”
“在下觉得,此事蹊跷。”
官烨扬眉:“王大人怎会如此行事,只是我瞧那大皇子也不甚之情。独独那薛七声,他是个奸猾的,素日又与王大人有嫌隙。恐是他借此事有意陷害王大人。”
陈宝儿眼里闪过精光,拍了拍官烨肩膀,叹道:“你虽是个年纪小的,但难得眼界开阔,看事儿清明。你只管好好跟着咱家,咱家绝不会亏待了你。”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薛七声送宝,恰好被王连川劫走。他陈宝儿不是傻子,若此事不是巧合,那就真的证明王连川在外行事当真全无顾忌,暗地里不知私吞了本该是他的多少宝贝。
若不是,那定是有人从中挑拨。
他瞥了眼外面的天色,随嘴吩咐着:“你今儿去同连川说一声,叫他明儿一大早来用早膳。”
顺便将此事问个水落石出。不论如何,那两颗舍利他是必定要拿到手的。
所谓山寨,却是也修筑了房舍,且都规划得极为有序,有很多值得称道的地方。他们穿过这些住人的房舍,来到一个石头摞成的碉堡式的房舍前。顾秋生先踏进去,官白纻跟在后面,顺势将苦竹拉了进来。
一入眼,是张长方形的宽桌,坐了满当当一圈土匪。正中间是个大胡子土匪,左眼下有块红色胎记。他左手边是个眉眼与其极为相似的土匪,只是脸上既没有胡子,也没有胎记。
这群人等了亦许久,当见到顾秋生后跟进来的官老爷后,众人的脸上露出五花八门的神情。
大当家清清喉咙,拍了拍右手的空位:“大人请。”
官白纻两手负在身后,翘起下巴:“酒就不必喝了。大当家只管说说,是否愿意归顺朝廷。”
陈保国笑了一下,眼睛却是冷的:“今日不过是想请大人喝顿酒水,俺们这些粗人,向来是敬重好汉的。大人有胆气上山寨,俺们就来接待。”
“看来众位是铁了心要与朝廷对抗到底,那今儿本官便不谈招降之事,只是来下战帖,日后总督必会出兵踏平龙山。此酒,还是留作庆功酒,现下本官便不喝了。”
言罢甩袖就走。
众土匪闻言哗然,有人已然起身拿起桌上的刀兵,只等陈保国一声令下,就将这狗官劈成几段。
“且慢!”
陈保国大喝一声,下一刻,官白纻的肩膀便被顾秋生生生钳住。他手劲奇大,差点捏碎官白纻的肩胛骨。
官白纻忍下嘴边的痛呼,冷笑一声,“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我敬你们是帮好汉,却连这规矩也不懂吗?”
陈保国敲了敲桌子,顾秋生松开手,众人也收回兵器,“大人先不急着走。俺们有规矩,最要紧的是要先喝这顿酒,喝过了酒,就有了情分,再谈事情。”
官白纻臭着脸,不情不愿地走到陈保国右手边,掏出袖口里的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凳子椅子擦了数遍,这才施施然坐下。
苦竹没有位子,就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官白纻后边儿。
“还未请教老爷名姓。”
“姓刘名三丰。”
李经延手下有这号人,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
这帮子土匪看这个小白脸官老爷不顺眼,都卯足劲儿的灌酒。
出乎众人意料,这小白脸不仅来者不拒,甚至酒量奇好。但见他一碗又一碗喝进去,愣是不见脸红。几轮儿下来,那长桌上已是倒了多半,剩下几个也都摇摇晃晃地说起了浑话。
陈保国亦是上头,半靠在椅背上,两眼直直盯着头顶,嘴里不住的:“大……大人海量。”
独独他左下手的那个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