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洪灾后,我太饿了,误食河中带了尸毒的鱼虾,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不知能不能活……。”她回忆着幼年时的点滴,轻轻地叹气。
唐圣宁记得这一段,去年在朝堂上为了阻止苍明雨接任世子,夺下赈灾使的差使,她曾提起亲历水灾之事。
他下意识地拢紧了抱着她的胳膊,心底不知为何有异样的紧闷之感,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心疼。
她把脸在他怀里轻蹭了下:“我已经从未见过娘亲的样子,那时我忽然很怕,自己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什么样子,可我怎么求奶娘,她都不肯,还是武叔不忍心,背着奶娘悄悄地带着我去看他。”
苍羽声音变得愈发地轻缈:“那一年,他已调任户部任尚书,负责赈灾,我悄悄地躲在角落,看着他组织人救灾散粮,查疫病,有许多灾民带着好孩子哭着叫他青天大老爷,给他送万民伞……。”
她说喃喃道:“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才知道原来我的父亲是那样厉害的人,可他救了那么多人,为何却不来救一救他在庄子上的孩子呢……。”
“兴许……是因为,苍国公大约不记得了罢。”唐圣宁下意识地道,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如此不善于宽慰人。
怀里的女孩儿轻笑了起来,带着涩然,一滴水光蔓过睫羽,悄无声息地落在唇里,带来涩然的味道:“不记得了……是啊,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深爱的女人和他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快死了。”
唐圣宁索性沉默了下去,只低头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
“阿宁,阿宁……我没有父亲了,他死在了我怀里,我未曾唤过他一声父亲,而他甚至不知道我是个女孩儿……阿宁,阿宁……我不难过的,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我还是……这样的……这样的……难过啊。”
怀里的女孩儿不再流泪,她甚至低低地笑着,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叫得他柔肠百转,心头发颤,只恨不能让她再不要露出这般让他不忍的笑。
他索性低头,抬起她的脸,低头封住她的唇,一下下,一点点地舐过她口中每一寸的软处与甜涩。
潮润的水汽从窗外蔓入似化作软雾一般,随着凉凉的风拢在他们身上,能带走春秋与岁月,两道同样修长的鸳影在烛火下交叠成亲昵又柔软的样子似能铭刻成隽永的模样。
……
漏刻声声,未央夜沉。
苍羽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冷香却能抚平心底最深的伤,疲倦如水一般袭来,让女孩儿沉沉欲眠。
“阿宁,父亲是不是到底对我有恨,所以才忽略我,只因母亲此生将所有的希望与最后的爱都给了我,却不知有没有半分留给他……。”怀里传来女孩儿闷闷的声音。
唐圣宁静默了一会,幽幽淡淡地道:“若我是他,此恨绵绵无绝期,必下黄泉将你拖出来,搜尽天下邪法让你不得超生,镇你生魂死魄于我身边。”
苍羽顿了顿,躲在他怀里,闷闷地笑了:“阿宁……果然是定国殿下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