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苍家的主子们都各自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小心而警惕地吩咐底下管好自己院子门户。
毕竟,属于朝廷的皇城司鹰犬们光明正大地闯入了国公府,此刻正虎视眈眈地嗅闻搜寻着每一角落。
虽非抄家,却让苍国公府的主子们提前体会到了近似于抄家的滋味。
萧二娘木着脸坐在梳妆镜前,早已没了之前那种惊慌失措的失态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苍明雨站在她的身后,脸色阴翳又苍白,神思飘忽。
陆姑姑看着自己的主母,心中猜疑不定,自家主母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物,为何今日在祠堂里那样的做派,引人怀疑!
难道主母真的……
她想要说什么,却听得萧二娘吩咐:“都出去,在院子外头没有本夫人吩咐不准进来。”
陆姑姑无法,只得带着丫头仆婢们都下去了,顺势将门关好。
房内母子二人对坐无言,苍明雨率先沉不住气,走了过来,低声道:“母亲,你……。”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一只巴掌大的硬木首饰盒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虽然寻常女人的力气不大,但是也够苍明雨踉跄了一下,他捂住脸看向自己的母亲。
“畜生,谁让你对你父亲下手的!”萧二娘转过脸,保养得宜的面孔上已是冰冷与强自忍耐到极点的愤怒。
苍明雨捂住脸,看着自己的母亲,随后顺势坐了下来,喉咙间发出一点“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忍耐什么。
他忽然抬起头,翻着眼珠子盯着萧二娘:“父亲?说好给我的世子之位,我的一条腿都折里头了,现在他转手就把世子之位、甚至我都不敢想的苍家少主之位给了苍羽那个贱种,他当我是儿子了?!”
萧二娘忍不住抬手就想抽他一耳光:“你这小畜生就为了这……?”
“对,我就是为了这个!你和他连我的名字都不允许取族谱上的字,但我的才智、手段比这个家同一辈的人都厉害,我凭什么把一切让给大哥那个纨绔子弟,让苍家在那些废物手里堕落下去么!”苍明雨一把拍开萧二娘的手,满脸狰狞地吼了起来。
萧二娘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后腰撞在梳妆台上,尖锐的痛感让她呆怔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他俊秀的面容都扭曲了。
“如果我是个没本事的也就罢了,你打小偏心便也罢了!”苍明雨也跟着踉跄了几步,整个人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上前一把拧住萧二娘的胳膊。
“但我比那些庶子,比大哥要好得多得多,只有我才能扛起苍家,带着苍家走出百年世家面临的困境,你们为什么看不上我!”
萧二娘被他拧得胳膊发疼,看着几乎要失去理智一般的小儿子,她忍不住发起抖来:“苍明雨!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早知道!”苍明雨闭了猩红的眼,一脸讥诮地喑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他是老畜生,我是小畜生,所以我杀了他有什么出奇的,无毒不丈夫,他以前还没有犯糊涂,所以我们必须让他好好活着,苍羽才没有机会继承苍家,可如今他自己都糊涂了,就成了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守住苍家,你还不懂么!”
他睁开眼死死地瞪着萧二娘,眼里都是恨意与痛苦:“你以为父亲的死,我不痛苦吗,我打小就崇敬他,如果没有苍羽,他又怎么会死?!是那个贱种逼得我毫无退路,也逼死了父亲,是她逼死了我的父亲啊!!!”
萧二娘看着他,他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认定了是被苍羽逼着杀了苍客松。
这一刻,她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儿子,许久,眼底里泛出一点黯淡的雾气来,她从心底泛起麻木与绝望感。
她木然地闭上眼,问:“那你现在守住苍家了么?”
苍明雨忽然一僵,松了手,如困兽一般拖着跛腿如困兽一般喃喃自语:“我的手很干净,不会查到的,就像慕勤的死,也没有人会知道是我推他进火堆里的,还有唐绾绾,我的手多干净啊……她吃下那毒药,也就永远闭嘴了……。”
萧二娘僵在那里,听着苍明雨喃喃自语,她脸色变幻莫测。
她不是好人,手里若是干净的,她当不成这二十年的苍家主母,早在娘家就被强势的主母与长姐弄死了。
但是,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拥有嫡出的身份之后,不必如自己这般汲汲营营,譬如长子那般,活得恣意轻松些就能继承一切。
当年不让小儿子拥有苍家族谱上该用的名字,严厉地令小儿子不许觊觎世子位,冷淡了他些,也只是不愿看见兄弟阋墙,小儿子那样聪明有城府,走科举之路再加上家中铺垫,为官为宰也未来可期。
原来,到头来,是她错了吗?
……
萧二娘闭上眼,面无表情地道:“你滚回自己的院子去。”
苍明雨看着自己的母亲冷酷的面容,讥诮地嗤了下,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
在忠言等人的伺候下,他狼狈地,惶惶地躲着皇城司监视着阖府上下阴冷的视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道穿着水红色大袖衫的窈窕人影坐在正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