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圣宁半阖着眸子,掩去眼底似笑非笑的光,只悠悠地道:“年节宫里有饮宴,总是难免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也对,年三十的晚上,不要说宫里了,就是她那便宜爹卧病在床,国公府还照样饮宴不歇,道是图个冲喜,何况宫中。
她温声道:“殿下可是觉得嗓子不舒服,我新带来了的百越和暹罗的茶,味道不错,而且润嗓效果很好,可要试试?”
唐圣宁撑着额侧,半垂着眼,微微点头:“嗯。”
看着‘皇女’殿下一副没睡醒浑身惫懒的样子,她甚少见‘她’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担心,便转身去煮茶了。
风眠虽然看她不顺眼,但绝不敢怠慢自己的主子,自让宫人配合她煮茶。
滚沸的小炉子里水汽蒸腾,不一会,一股子有些微辛的极清新的香气蔓延在空气里。
唐圣宁闻着这醒神的香味,问:“是薄荷么?”
苍羽一边将茶滤进琉璃壶里,一边笑道:“这茶里是有薄荷,不过这最重的味不是薄荷,是暹罗的香料香茅草和西番莲果。”
唐圣宁瞥着她端来的透明琉璃里黄澄澄的汁液,倒是难得好奇地挑眉:“西番莲和香茅草?”
这是什么古怪的草?
苍羽笑着将给他倒了一杯:“殿下试试味道,看喜欢么?”
唐圣宁接过来试了一口,随后眉尖微蹙:“酸,加玫瑰渍梅子!”
苍羽看着‘她’抿着潋滟薄唇颦眉的样子,精致艳绝的面容倒显露出几分少年的天真来,也是‘她’未曾见过的轻松模样,倒是别样的抓人眼。
她怔了一下,便见唐圣宁起了身去拿放在一边的蜜饯罐子。
她赶紧按着唐圣宁伸出去拿玫瑰渍梅的手,笑道:“殿下不要着急,这暹罗茶若是加了玫瑰渍梅味道反而古怪了。”
唐圣瞥着她按着自己的手,‘少年’的手掌线条纤细雪白,乍看下去比寻常贵族男子的手都要纤细一些。
但‘他’温暖微潮的掌心和指腹都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做活和习武留下的痕迹,按在自己的手背上有一种细微的粗粝感,磨蹭着自己手背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微微酥麻的……触感。
苍羽这么下意识地一按唐圣宁的手,见他瞅着自己的手,才发现她好像又忘了自己是‘男儿身’,而殿下是‘女儿身’了!
她赶紧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啊,抱歉,是我唐突了。”
她暗自苦笑,自己在女孩儿面前容易放松,难免动作上不注意,容易给别人造成自己是轻浮浪荡子的印象。
虽然面前的是她的‘未婚妻’,但是她实在不想再上演一次唐烟烟那种让人头疼的事。
苍羽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赶紧换回正题:“殿下,这玩意儿还是加蜂蜜吧。”
说起来,自己刚才一按定国殿下的手背,才发现看起来纤细削瘦的‘女子’的手原来挺大,至少比她的手大一圈呢,大概是因为殿下长得高的缘故么?
说着,她转过背去,取了一小罐子蜂蜜过来:“蜂蜜没有腌渍梅那么重的味道,您试试?”
唐圣宁看着她不自在的样子,垂下黑凤翎一般的睫羽掩去了眼底的笑意,淡淡地道:“好。”
苍羽往他杯子里加了三汤匙的蜂蜜,搅拌均匀之后,递给他。
唐圣宁轻品了一口,入口酸甜的竟有好几种果子的蜜香味夹杂着薄荷、香茅提神醒脑的微辛一下子便让沉滞的气息也跟着通畅起来。
果蜜的清新与清凉的味道让他微微扬起眉,随后他不客气地把一整杯茶都喝了个精光,又示意苍羽继续加茶。
苍羽看着‘皇女’殿下连喝了三杯,不免自己都有点牙酸,她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忍不住问:“您不会觉得喝这么多会腻么,仔细伤了脾胃?”
唐圣宁接过她递来的茶,享受地眯起眼,扔出两个字:“不腻。”
苍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难得这样恣意的‘公主’殿下,她心底便浮起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可一时间又不明白这种古怪的既视感来自何处。
唐圣宁在喝完了第四杯之后,终于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下唇角沾到的暹罗茶:“这茶不错,下次多送些不同口味的进来。”
见‘她’喜欢自己的茶,苍羽也心情很好地弯起明媚的桃花眼:“好。”
唐圣宁整个人窝在软软的雪白狐毛披风里,懒懒地挑着修长精致的眼尾看她:“听说驸马约了不少朋友初二要去北香阁吃酒?”
苍羽一呆:“呃……”
不知为什么,她居然会在唐圣宁面前感到心虚。
有一种被‘抓奸’的诡异感觉。
她琉璃似的漂亮大眼珠转了转,干笑一声:“是,过年嘛,除了飞云阁和几家酒楼还开门,其他的都关店了,这邀朋唤友的,也没别的什么地方去。”
唐圣宁抬手支着额侧,神色淡凉:“驸马是个风流人物,连去赈灾都收个异族出身的通房丫头,本宫自然是知道的,你也不必慌张。”
“呃,是、是。”她瞅着面前面色看不出喜怒的‘皇女’殿下,心底有些发憷。
能不能慌张吗,您老是公主哎,权势堪媲美大唐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