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归来,恐怕我没有时间赴约。”
暖黄的灯光为伊童周身覆盖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但她的面容和语气同样平稳淡然,从容而残忍的直接打破了勒图尔纳子爵的幻想。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勒图尔纳子爵仍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继续追问道:“那之后我可以再邀请您吗?”
“也许那时候我会答应您,”伊童不欲让勒图尔纳子爵尴尬,于是并未让自己的语气太过绝情,“请恕我不能轻易给您承诺。”
伊童从一旁侍候的仆童手中接过自己的驼色开司米披肩,盖过露在外的肩膀手臂,慵懒的斜倚在自己的女伴雷加米埃夫人身上。
雷加米埃夫人垂目,双手触及伊童的卷曲长发,温和地开口:“我得到了弗朗索瓦先生的新作,想要一起去看看吗?”
伊童自然没有反对,对雷加米埃夫人笑着说:“当然,而且我最近正想请弗朗索瓦先生为我绘制一幅肖像画呢。”
勒图尔纳子爵虽然直接,却不愚钝,自然看出了伊童和雷加米埃正是在一唱一和的委婉暗示自己离开。
虽然还是心有不甘,不过勒图尔纳子爵保持了骑士风度,对眼前的两位女士微微欠身道:“那我届时再来邀请您,望您到时不要再拒绝。”
伊童的回答模棱两可:“时间会替我给出答案。”
目送勒图尔纳子爵离开,伊童才松缓下因紧张绷直的背脊,重新端坐起来,并同拂去了衣摆上的褶皱。
雷加米埃夫人仍然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再次地询问:“您真的想现在去看看吗?”
“我从不说谎。”恰巧伊童也有些问题想要询问雷加米埃夫人,于是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雷加米埃的收藏画廊在她所居住的宅邸阁楼。巡沿前人脚步踩上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再透过积压着巴黎雾霭的厚重大门,便能窥探到与楼下喧闹隔绝开来的古典艺术。
雷加米埃收藏了不少古希腊风格的雕塑和画像,画中美人洁白柔软的身段和眼前的收藏家有着相同的优雅姿态,尤其是那一双柔和而多情的双眼。
她仅比伊童年长三岁,眉眼间的成熟风韵却已经难能为常人比拟。这份忧郁更增添了一份希腊式的浪漫情调,让雷加米埃越加富有魅力。
伊童在一幅被红色天鹅绒遮盖的油画前顿住脚步,挑了挑眉,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您为什么要把它盖上?”
雷加米埃下意识咬住了唇瓣,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声音却泄露出一种难言的柔情:“因为,那是我最心爱的人。”
在风月场上游刃有余的交际花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着实有些出乎伊童的预料,她自然而然联想到了雷加米埃夫人早逝的丈夫:“您是说阿德莱德伯爵?”
“不,不是。”雷加米埃急切地否认,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又冷静地说,“是路易殿下。”
路易十七病死狱中,现在仅剩的路易殿下,自然只能是普罗旺斯公爵了。他继承了波旁王室的好容貌,举止也很优雅有礼,曾经不少经常出入凡尔赛宫的贵族都对普罗旺斯公爵交口称赞。
可是普罗旺斯公爵如今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在巴拉斯上台成为督政官后,他就开始了自己名为游历,实则逃亡的生活。
更何况,雷加米埃夫人可是巴拉斯上台后明面上的情人。
觉察出了伊童的疑惑,雷加米埃苦笑了一声,解释道:“塔利昂也曾质疑过,为何我会对这样一个男人动心。我想了又想,可能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愿意真心实意待我好的人吧。”
“我的母亲总教导我,我的一生决不能只为自己活着,而我也一直按照她的意志去生活,无论是婚姻还是命运,都不由我的心意。”
雷加米埃说着,伸出手将油画上盖着的天鹅绒拉了下来,露出了普罗旺斯公爵的英俊面容。
“是路易殿下让我知道,原来我可以为了自己活着,不必在意旁人的意志,随心所欲地成为自己。”雷加米埃夫人温柔轻抚着画像上普罗旺斯公爵的面颊,悠悠地说着,“为了他我屈身于巴拉斯,筹措的钱财也用于支持他的事业。”
雷加米埃抬起眼,凝视着伊童的双眼,缓缓扯开一线笑容,骤然转过了话题:“你和我一样身不由己。你的父亲应该不同意你嫁给波拿巴吧,如果新大陆的亚当斯不能娶你,那么退而求其次,勒图尔纳子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尽管几乎成为事实,不过陡然被人直白说出,仍旧让伊童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她主观更倾向于另外的可能结果,并寄希望于即将返回巴黎的两位兄长。
伊童的沉默让雷加米埃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遂又缓缓道:“我知道还有一个办法,能够完全实现你的期望。”
雷加米埃的语气让伊童的眉心忍不住一跳,反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雷加米埃于是倾身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贴着伊童的耳畔,一字一句的说道:“彻底推翻督政府,让拿破仑执政。”
一瞬间,伊童的瞳孔骤然锁紧,脱口而出:“您是在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