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规定,学生每逢初一、十五休假。
到了三月初一这天,林清便从学校早早赶回家中,因着林如海过不久便要去任上,正好一家人趁着这个机会吃顿团圆饭。
饭后,众人依照惯例,各自捧一盏清茶,静默不语的品着。
忽而闻得外面来报,说是保龄侯到。
林如海一听史家来人,心中颇为诧异。
他家和史家没什么交情呀,怎么……
顾不得心中疑虑,林如海赶紧去往前厅招待史鼐。
史鼐来这之前,已然做好了承受林如海怒火的准备,因而在面对林如海既客气又周道的招待时,竟很有些不知所措。
史鼐提着心,斟酌着将自己准备好的措辞一一叙说给林如海听。
果然,林如海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发作。
“贾府一事,是我家云丫头不好,与贾家众人无甚关系。她年纪尚小,又自小没了双亲,一直在我跟前长大,跟我亲生的没有分别。而今犯下这个错处,是我这个做叔叔的教导无方!”
说着,就要起身给林如海跪下。
那林如海能让他跪?
同为朝廷命官,史鼐的地位不比他低,这要是跪了,传到外面还不知怎么说他。
忙一把扶起就要跪下的史鼐,口中还不住道:“哎呀史兄!你这是做甚?真折煞我也!”
按说林如海不过是个文官,身体又虚,论力气是比不过史鼐的。
可一来,史鼐怕自己用蛮力伤了对方;二来,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意思意思体现出自己有足够的诚意即可,没准备真跪,真跪了双方都不好收场。
毕竟再怎么说,他史鼐大小也是个侯爷,代表的可是他史家的门面,如若不是现今正赶在风口上,他也不会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既然林如海愿意给他这个台阶下,那他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经过一番拉扯,史鼐最终在半推半就下回到了座位。
“林兄,你且放心,我来之前已经狠狠训斥过那丫头了。回去后,定让拙荆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规矩礼仪!好好的大家小姐,没得跟个野丫头一般不识礼数!”
末了,又感慨:“这还得是林大人心肠好,不计较,县主又宽宏大量,端的是一派大家风范。怨不得连圣上也赞誉有加,原是小姐本人就是名门闺秀的典范!”
林如海虽然心里清楚史鼐在说奉承话,但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自己女儿的赞美,心中总是欢喜的。
又想着对方也不容易,亡兄早逝,虽承了兄长的爵位,却也承担了教养侄女的重任。偏这侄女还不是个省心的,一点不念他们的好不说,在贾家更是逢人就提叔叔婶娘“虐待”她。
思及自己走后,林清和黛玉也是叔侄俩相依为命,不免心生恻隐之心。
这下子,一个是心里有了底,一个则心生恻隐。故而之后的谈话十分顺畅,没再发生方才那般的尴尬事。
待得林如海回来后,见林清与黛玉依旧坐在原位,不由得开口:“你二人怎的还在这?”
林清与黛玉对视一眼,然后冲林如海笑道:“大哥,玉儿方才同我提了史家丫头的事。我觉着,你与其听信外人的一面之词,不如亲自问玉儿,这样会更清楚一些。”
林如海没说话,径直坐到主位上,默默喝了盏茶。
“说罢。”
黛玉看了林清一眼,林清笑着颌了颌首。
黛玉心中有了底,便把那日在贾家发生的事,包括给龄官脱贱籍从良籍,同林如海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说的很客观,基本没有掺杂个人喜怒,仿佛在叙说一件从别处听来的,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只是,黛玉的语气越平淡,角度越客观,林如海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待得黛玉将整件事详说完毕,林如海终于气不过,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掷。
“好个史家!我原先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谁知却是个坏了心肝的!好好的侯府,竟教养出这么个坏心眼的种子出来!真是活该他……”
林如海一向是个文雅人,能说出这话可见是气狠了!
林清见林如海已是有些“口不择言”,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道:“大哥,你不必为那起子蠢东西生气。她今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县主不敬,他日指不定闹出什么更大的祸来。”
想了想,又嗤笑出声:“那史侯爷说是回家教她规矩,岂不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几年都该嫁人了,这时候才立规矩,果真应了那句话:'丈母娘跺脚——为时已晚'!”
林如海没接林清话茬,只是看着黛玉,“你是因何想着给那小旦脱籍的?”
此话一出,连一旁的林清也不禁收起调侃之心,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老实说,他原也想问黛玉这个问题,只是方才他刚要问,林如海就进来了。
“我看那小旦虽是个小角儿,却同我一般大,难得的是,唱的却比那些名角儿还要好!我便心生欢喜,又见她长的同我有几分相像,更觉得有缘。”
林清见黛玉说这话时,无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