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低下眼睛，竖起耳朵去听。
“他们当时啊，弄出什么仿真机械手臂，据说掺杂了毒性物质，新闻上都有讲。”蔡姐跟着补充，眼神一变，煞有介事道，“可害死了不少人。”
听到这里，尹南眉间跳动两下，抬眼看看过去。
“也不是不少人吧，进医院了不少，就死了一个。”刘婶改话，“就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估计是这所里什么人在申城颇有些势力，一下子新闻全没了。”
“反正闹的事情挺大，什么人工智能，什么尖端技术，原先吹的多么厉害，当时就有多少人在骂，”蔡姐说着，拧眉唾了口痰，“本来以为跟我们老百姓扯不上关系，没想到那研究所从申城搬到我们这儿来了。”
“他们可不是风风光光来我们这儿谋发展的。”
尹南几乎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啊——是来赎罪的，是罪人。”
尹南的眸光聚焦处一点一点往下移，也没有立刻出声。
对于凑在一起摆龙门阵的妇女来讲这只是一个很小的题外话，说笑过去又聊到别的地方了。尹南低着头，心思逐渐放空，脑海中回荡着方才刘婶说的那句话：“他们是罪人。”
玉米粒往上堆起来，成了冒尖的小坡，模糊成眼中的嫩白斑黄，不知道怎么的，尹南又想起那天在巷子里，攀在屋檐上的那只手臂。
他们知道村里的人这么说吗？他们给附近的路装上灯，村里人知道吗？
这天也没有聊多久，除了掰玉米之外大家也有别的事情要忙。尹南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蔡姐想留尹南吃饭，尹南只是笑着摆摆手，说还有作业要批改，便回宿舍去了。
简简单单给自己做了点饭菜，才扒了几口，电话“嘟嘟”响了两声。
她放下筷子去看，屏幕上显示了两个字“妈妈。”
自从上回她发了那个报平安的信息，家里就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尹南不知道申城那边的家里是怎么说她，也实在没有这个心思去猜，犹豫片刻，还是接起来。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
“我在吃饭。”尹南打破沉默。
那边传过来的并不是尹如萍的声音，而是季晟的，带着命令式的口吻道：“今天下午五点，给你订好了机票，东西不用收拾了，带去的家里再给你买。”
尹南捏着筷子的手逐渐攥紧，静默了几秒，开口：“叔叔，我想跟我妈妈说话。”
“她在边上。”
尹南还没有说话，就听电话那头尹如萍说道：“囡囡，你到底知道错了没有？先前让你去见见谢家那儿子，也都是为了你好。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能一声不吭跑这么远跟家里赌气啊？”
“我没在赌气。”尹南把筷子放下来，指尖是微颤的。
“我知道，”尹如萍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这么固执，爸爸妈妈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尹南没应。
“听话啊，别闹了，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还跟签了合同的是吧？那个协议赔偿金多少，我们付给人家。”
尹南低下头，手指触到额头，冰似的凉：“我没有赌气。”
“尹南——”
“支教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跟别的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关系。”
“妈妈知道，都知道，”那边尹如萍的语气提起来，“妈妈的意思是让你别太在意之前的事儿，那相亲遇到的人你不喜欢就不喜欢。早点回来吧，大不了不去见了就是了。”
尹南把头靠在手肘上，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你这女儿是翅膀硬了吧。”季晟的声音传过来模模糊糊的。
“不是，我们囡囡以前不这样，她很乖的，一直都很乖。”应该是手机距离远了，尹如萍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大真切。
“那就是还没长大，硬憋着跟家里作对。”有搬动椅子的声音，季晟一面说一面走开，语气颇有些不耐，“再说了，让她去跟谢家那小子见见是我们委屈她了？嗤，多大的架子。”
电话还没有挂断，尹南靠在桌子前默默地听，现在已经晌午了，面前摆着一桌子菜，她依然没有动。
直到那边突然“嘟”地把电话挂断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尹南被筷子从盘子上落下的声音惊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的。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陈璐璐的声音几乎跟着她的脚步跃起来：“尹南姐，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尹南猛然起身，眨眼间抹掉眼边一点湿意，站起身迎过去：“谁呀？”
打开门，陈璐璐几乎要跳起来抱住她：“杨宇，他没有走，他今天过来听我上课了！天哪，我男朋友坐在教室后面听我上课欸。我让小朋友小手背背后，他就乖乖听我话把手背都后面去——像假的的一样。”
眼睛里的星星都快冒出来了，尹南忍俊不禁道：“他人呢？”
“在我宿舍里呢，他说可以陪我一天，明天再走。”
“那你们好好逛逛。”
“当然啦，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哦~”
“嗯，再见。”
陈璐璐飞也似的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