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守护在莲花左右,熟睡的白鸟脖颈上有一道浅红裂纹,莲心不住溢出金闪闪的微光。
金光渐渐凝聚成伥女的模样。
怨童重生,必须要用至亲的一缕精魂弥补缺陷,而那道裂纹,便是等待阿瑶为七七弥补的缺陷。
“陆羡,你是真……真没办法吗?”陈三愿紧紧拉住陆羡袍子的一角。
陆羡瞥她一眼,施施然道:“我若是你,必先担心担心这条腿能不能保得住。”
“可阿瑶……”
“小白雕。”
伥女款款走来,打断了陈三愿的求情,虽然身形虚浮,却再没有怨恨戾气。
“能走到这一步,我再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阿瑶摸摸陈三愿的脸,狭促打趣一笑,“跟着这一位,日后有苦头吃呢,你可要好好照看自己,”
她目光留恋着幼鸟形态的七七,半是叹息,半是信任,“我的七七要托付与你了。”
陈三愿沉思片刻,自己已经违背系统意愿强行修改了七七的命运,这是伥女能得到的最好结局,也是伥女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都没有理由阻止。
“好,我答应你,”陈三愿郑重点头:“从今往后,我就是七七的亲二姨!”
陆羡被她的迷惑发言逗笑了,“你倒是自来熟。”
他看着陈三愿,笑容逐渐被疑惑代替,越来越摸不透这个白雕精的来路,说她无知无畏、缺心少肺,平时碰见个普通小妖都要装死认怂,可若说她胆小怕死,从相识到现在几次三番涉险,好像命是捡来的一样,一个灵力弱得可怜的小妖,怎会对魔族和驱妖人这么了解?
更重要的是,七七怎么会以白鸟为新躯?
陆羡眯着眼迟疑看她,“你到底……”
陈三愿:“咋?”
“算了,没什么。”陆羡收回目光,淡淡看向别处,她怎么可能是半血人?
啧,大佬这话说一半留一半是个什么情况?陈三愿挠挠脚踝,被浮尸咬过的地方一阵又一阵火辣辣地灼烧感。
阿瑶合目,为弥补裂痕做着最后的准备,不知是出于对陆羡的感激,还是出于对韩彻的恨意,她将心中忧虑一一讲明。
“我化为伥女,食人无数,可以随意出入任何人的梦境,也被困在梦中。当年韩彻探听到殿下的秘辛,知道您在寻找半血人,他便想让我借窥梦之术率先找到线索。如今韩彻功亏一篑,为报复殿下,‘半血人是魔主半条命’的消息张扬出去,只怕从今往后觊觎那人的,不止魔族了。”
陆羡揽袖俯身,端详陈三愿脚上的伤口,两排牙印参差不齐,突兀地印在藕白的脚踝上,好像蘸过红墨一样,牙龈的伤口慢慢加深。
“不止魔族?我的半条命,”他低低笑出声,有点像自言自语,“幸而她不是你,否则即便无人觊觎,这自寻死路的天赋你也无人能敌了。”
什么她她你你的,怎么一提半血人,大佬这表情就跟想起他老情人一样?
疼痛已经阻止不了陈三愿一颗吃瓜的心,她在旁边察言观色,默默觉得那“半条命”说不定就是陆羡之前说的白月光,这样想着,却猛然被他一把捞起来。
大佬没有回应阿瑶的担忧,径直走下祭台
此一别,这世上就再没了阿瑶。
“阿瑶夫人,你……放心。”
阿瑶轻轻颔首,风姿绰约,绝艳无双。
陆羡有意无意半遮住陈三愿双目,走入大殿。
目送两人离去,阿瑶柔媚一笑,留恋地看了七七最后一眼,四周浮现出许多半透明的金色莲瓣,又化作点点星光飞向天外。
几乎同时,白鸟颈上的残缺慢慢愈合。
至此,七七完成了彻底的重生。
陆羡抱着陈三愿走在泥淖中,宽大的衣袍层层叠叠,荡过阴沉浑浊的污水,拂起萤火虫似的光点。
陈三愿悄咪咪伸出指头触碰一颗星光,它便化作晶亮的尘埃四散,微微驱散陆羡脸上毫无生气的苍白。
谁能想到拒人千里之外的大魔王能有被人偷袭扔鞋的下场?她暗暗心想,跟大佬的白月光长相相似能有这种福利,好像也不赖。
———————
月光朦胧,笼罩在寂静无人的宫殿,隔着窗子,猛虎长啸声不住回荡,隐约可见外头雾气氤氲。
陈三愿坐在椅子上,疼得打哆嗦,浮尸咬过的伤口大面积溃烂,已经从脚踝蔓延到小腿。
陆羡单膝蹲在椅子旁,将她受伤的腿捞起来,放在自己膝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三寸来长的刀。
陈三愿心头一阵阵发颤,“别别胡来啊大佬,你别跟我说魔族治外伤还需要动个手术啥的。”
“不刮掉腐肉,日出之前你会化作一堆枯骨。”陆羡轻飘飘回答,复又斜眼睇她,“管闲事的时候逞英雄,眼下知道怕了?”
“诶这话说的,你老实讲,七七重生,你是不是也挺开心的,”陈三愿疼的直咧嘴,仍是笑嘻嘻,“我是想了万全之策才出了手。”
“万全之策,看来是我小看你了?”陆羡阴阳怪气,赌气般扯下她脚上祭祀时被缠上的银铃,讥讽一笑,刚才不知道是谁一见浮尸叫得连虚实幻境的通道都差点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