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在睡梦中胸膛起伏,很暗,是记忆中灰蒙蒙的天气。
‘哒哒—’
脚步声和爆破防具混杂的碰撞声,边境土路的泥泞声,那是刚刚下过暴雨的水腥味。
中间隔着土路和烂尾楼,裴临被特警队隔绝在外,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家属也一样。
一排枪眼砸在地上,有特警中枪倒下,裴临疯狂的想要越过防护人墙,被人擒拿在地上,反手扭住。
“妈—!”
烂尾墙上有斑驳的泥花,扭曲的石块突兀在上面,随着人质一个个被击倒,鲜血铺在楼体上,形成一张巨大的,像能吞噬生命的红色蛛网。
指挥器嘈杂的嗡鸣和一条条汇报,形成了让人作呕的频率。
一地血迹。
“让我过去,我说让我过去,我妈在里面,滚开,艹!”
“特警一队,确定狙击位置。”
一发子弹不知从哪窜出,他看不清,但心里无数次噩梦,他知道肯定会失败。
“不!”
‘轰——’
爆炸声从耳旁传来,血腥的石块粉碎砸下,热浪像是要将人烤糊了,裴临被巨大的拍力推开,呼吸和汗水都被瞬间压成碎屑。
有人扑过来将他压在身下,残碎四溅的玻璃落下,他只来得及看清一身黑色外勤服。
裴临从床上惊醒,怔忡了好一会,发现浑身已经湿透了,他起来冲了个凉,换好衣服的时候闹钟正好鬼哭狼嚎的响了。
早上八点四十五分,裴队抱着盆面色蜡黄的仙人球踏进办公室,迟到主要是因为他对门搬家,楼道里床垫衣柜混合双打,其密集程度堪比公安系统布下的天罗地网,裴临拿出每年格斗前三的伸手从跳窗出来的。
一进门,就撞上脸色和仙人球差不多的高航。
“老大,出事了!今天早上有人报案,现在死者母亲就堵在医院太平间门口,不让其他亲属认领遗体。”
裴临一听就觉得不对:“已经送医院了,家属既然对死亡原因存疑,第一反应为什么不是报警?”
高航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家属有分歧,没来得及,闹事人是许黛,死者名叫许时良,就是…咱们昨天救的那个人质!”
“唐心去趟医院,看好许黛和他们家其他人,先派人跟着,让他们准备随时录口供,尸体直接移交法医。”裴临忽然想起来:“对了,昨天那个…辣味小同事,他人呢?”
高航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请假了。”
众所周知,裴队眼里有两件事容不得沙子,一是工作,二是上床,曾经因为实习生无故请假让他打包走人,还扬言市局不收游客,抱着到此一游心态的都特么趁早滚蛋。
裴临这回连玩笑也不开了,嗓音平平:“请了几个小时?”
高航吞口水:“半……半天。”
“理由。”
高航想了想,犹豫道:“搬家,买代步工具……”
裴临听完半个废话也没有,将仙人球找地一放,示意高航跟上,车开的活像要离开地球表面,带他私奔到月球。
江南风苑是老居民区,小区规划做的马马虎虎,好多停车位都是居民自己上的地锁,东挖一块西舀一勺,只要不堵路逮哪停哪。小区是塔楼结构,一层六七户,许时良就住在三单元十层,两室一厅,出事的那间屋子方向朝北。
裴临到现场的时候技术组和痕检在拍照,实习生叶然因为正好在附近外采,就先过来做记录。
高航看了一圈,道:“两室一厅又是老房子,厨房还做开放式的,挺少见啊。”
裴临套上白手套:“这种塔楼早年都是单位分的房子,房龄二十年左右,小区物业管理比较稀松,十年一翻修,重新改动格局的不在少数,这房子平时住几个人?”
叶然是学信息工程的,有点怕裴临,上课不敢跟老师对视,到单位不敢触怒领导。
高航提醒他:“小叶,裴队问你话呢。”
叶然紧张的翻起电脑记录:“哦……呃,那个,这房子登记的户主叫赵传雨,和死者是夫妻关系,平时就他们两个人住,除了死者母亲偶尔过来之外,没听说有其他人来过。”
他朝主卧的同事点了点头,好半天没听到后续,抬眉问:“没了?”
裴临本身属于那种干净英俊的长相,后面头发理得稍短,刘海却像不愿受警队风气荼毒似的,挣扎着风骚起来,不苟言笑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主业刑警,副业打手’的难惹气息。
况且谁都能看出来,他今天心情很一般。
“呃……啊?”
裴临蹲在次卧床边,扭头问:“房子登记时间是哪一年,全款还是贷款,如果是贷款什么时候还清的,户主是一手购房还是二手合约,死者夫妻关系怎么样,死者母亲多久来一次,邻里关系是否融洽,以及小区的监控装置在什么地方,都打听过了吗?”
叶然在他平静的目光下只支撑了两秒,转头就逃:“我,我再去问!”
裴临用关爱儿童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现在这些小孩,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
高航震惊:“卧槽老大,你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生气有多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