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庄老爷子满脸沉重和无奈,也找人借贷过,那些一向交情不错的同行虽然给了一些帮助,但是说到借钱便支支吾吾,也不是说没钱,而是说不方便。
庄老头也不蠢,也意识到肯定是背后有人从中作梗,至于是什么人,想想有谁对铁场有生杀大权就知道了。
毕竟,在青阳铁场,每年的买扑份额可是泉州铁务一言可决的,若是没有了买扑份额,铁坊哪怕一根铁钉都不能生产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按约定的来了,你这铁坊便过户给孙公子吧。”
马监使还做出一副他也不想会这样的表情,口中却说出无情的话语。
庄老爷眼中闪着挣扎与不舍,一脸哀求的望向孙公子。
“孙公子,真的没有余地了么?请给寒家一条活路吧,欠你的钱,给老朽一点时间,必定加倍的偿还与你,可好?”
庄老头原本挺直的腰背,此刻已经塌了下来,一生从未求人的他,如今却不得不对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低声下气。
此时的他,只以为就是这孙公子想要侵夺自家的产业,所以那掌铁务才会为他张目。
孙公子却头的没有抬一下,仿佛那茶盏中有引人入胜的奇景一般,口中平淡的说道,“庄员外,不是小生不给你活路,钱并不是我的,我只是替人出面而已,不管怎么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庄老头,契约都拟好了,你这就签字吧,反正你家还有一个宅子,倒也不是过活不下去,签了字,也还给你一日时间把手尾了结,一些日用家私也任由你搬走,别说我们在中秋节还不近人情。”
马监使把一叠文书从桌案上轻轻推了过去,说完话,还在纸上的空白处敲了几下。
“这……好吧,我签!”
庄老头拿起笔,发着抖,却迟迟没有签下去,笔尖的墨汁便滴了下来,犹如他心头滴着的血。
这一签下去,那就表示这庄家这百多年的基业,就此拱手让人了,这还有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庄老爷子不由一阵晕眩,喘息也急促了起来,身体摇晃着,随时要摔倒。
“翁翁,您不要紧吧,孙儿去给你请大夫。”
庄老头身边唯一的孙儿庄栩,赶紧扶住他,并慢慢摩梭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庄栩这时才发觉,一向身体康健,遇事永远是那样沉稳的祖父,竟然变得如此消瘦了,背上抚摸过去都是一片嶙峋瘦骨。
原来,一向被自己视为大山的祖父,总是为这个家遮风挡雨,却不为人知的默默承受着所有的苦痛。
丧子丧孙,家业也被人夺走了,庄老头终于扛不住了。
望着祖父越发青白的脸庞,庄栩惶恐万分,“翁翁,翁翁,你可不能有事啊,不然丢下孙儿一人如何是好,吉伯,快去请大夫。”
厅侧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闻言立刻往厅外脚步急促的走出去。
马监使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直呼晦气,庄老头你可别死啊,要死也得签完字,等老子离开后,你爱怎么死就怎么死。
口中却不敢说一个字,生怕再刺激到命悬一线的庄老头,这逼死人的名声可不敢担上,不然不管是不是占理,都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的。
华夏可是个人情社会,法理都不外乎人情,对弱者的同情,似乎是天经地义一般。
孙公子这时也总算抬起头了,眼中似乎也有些悔恼,倒不是关心庄老头的生死,而是因为他一向注意经营自己的好名声,若是沾上了逼死老人的污点,那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那十几年的辛苦就毁于一旦了。
“老马,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孙公子打起了退堂鼓,相比于蒲家托付的事情,肯定没有自身的利益来得重要啊。
“公子,这……”
马监使也想放弃的,只是收了蒲家的钱,加上惧怕蒲崇谟,他那偶然展现出来的眼神实在令人胆寒。
“老马,我说还是算了吧,今天庄员外这个样子,怕是也签不了字了,咱们改日再来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孙公子一个读书人,自然能说会道。
马监使一听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安慰自己一般说了一句,“公子言之有理,想来蒲郎君也是能理解的。”
“慎言!”孙公子直翻白眼,这姓马的就是个浑人,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提都不懂么!?
“哦哦,失言了失言了,谢谢公子提醒。”
马监使也醒悟了过来,还好刚才说得小声,应该没人听到。
正在马监使懊恼自己口不择言之时,刚才出去的那个吉伯又匆匆跑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喜色。
“东家,大喜啊。”
什么鬼?孙马二人面面相觑,这人是疯了么,这庄老头都快见阎王了,哪里还能大喜,就算你请到了大夫也谈不上什么喜吧。
庄家祖孙二人也是这吉伯搞得莫名其妙,倒是庄老爷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反而使得血气没有那么翻涌,气息也顺了不少。
好在也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厅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然后便走进来五个人。
“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