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等了很久很久地，老师终于宣布，放假了。
原本被固定在各自座位上的学生们，便混乱地散往各处，许多人是笑着、闹着的，张扬的声音像是要让全世界都听见。
洛葵没有离开座位，她笑着转头看向夏筝，她有话想跟她讲。夏筝没看她，正收拾着东西，动作很快。也许是因为急切，她脸上有一种谁也不想搭理的烦躁。
洛葵看到她厌恶的神色，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她僵硬地转回头，无处安放的视线在空气中聚焦了一会儿，她便投向了她的手。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这双手，怎么怎么放，都不自然。
不久，她清晰地听到了，夏筝匆忙地跑出了教室。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她就这么回头看着，教室后面已经有些空了，刺眼的阳光强行闯入，像是要洗涤干净那些学生们来过的痕迹。那个女孩子的身影，便在刺眼的光里，越跑越远，直至她看不见。
她又看向了自己的手。
在很多很多同学的聊天声里，她发呆了好久，久到他们都已经互相把奖项全都夸完，久到桌面已经有些烫手，校园几近变空。然后，她才开始收拾起她那一堆一堆乱放的书。
不知道怎么搞得，刚才挡住了光的同学都已经走了，天已经晚了。
她侧过头去看外面橙色的天，她也看到了操场上不知道要打球打到什么时候的同学，还有训练之后聚在一起休息的体育生。天很热，不知不觉她的脸上也全是汗。
这个学期，好像成绩还行，好像人际交往也还好，认识了一个好像关系还好的人，期末考试取得了好像还行的成绩，可是呢，可是呢……
大片的阳光突然淹没掉了她阳光下单薄的影子。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人会在旁边听她说话。
可是呢，那些都只是好像而已吧？
她......
因为走神，一叠刚刚堆起来的书被她推倒了，更加不幸地，书并没有倒在她的桌子上，而是像怪物一样，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前方，落地，声音颇为沉重。
啊。
她慌乱地绕过同桌的座位，却不小心小腿撞到了凳子腿，坚硬的金属被她撞得退了一步，发出了刺耳的“嘶”声。好痛。
她突然很想在原地蹲下，让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然后什么都不要再管，用她那尖锐刻薄的声音痛哭一场。
看看，看看！洛葵，你还是那么糟糕，还是一点那么没长进，还是那么讨人厌，还是那么孤僻，还是那么粗鲁，还是那么没耐心，还是那么......
她蹲下了身子，世界上的一切，她自己的一切，或许就再与她没有关系了。
那么爱哭。
一点也不清凉的风吹过，带起了好几张书页，她完全耐心不起来地抬起头，看有没有试卷被风吹走了。
她看到一只手安静地帮她捡起了地上的某一本书，好像是《中国历史》，那只手手指纤细修长，正把另外一本书捡起。
“你......”他看着她，语气随意地开了个头，没了下文。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那个瞬间，她眼睛里的林洛辰，竟有些亲切，亲切到她眼中的戾气都为他消融了几分。
仅有的一点冷静让她还算明智地低下了头，掩饰着自己止不住的眼泪，当然，也明智不到哪去。
林洛辰大概是被她吓到了，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帮她捡着书，再一本一本放回到桌上。
她脑袋里突然就空了，也迟钝地开始去捡地上的书。
黄昏前的光线变得很柔和，远望天空，太阳的光苍茫朦胧，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感。
......
“谢谢你。”洛葵扶了扶桌上叠好了的书，尽管他明明每本书都会在一侧对得整整齐齐，而且大部分书是他捡起来的，她完全没必要整理。
她听着自己那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的声音，心里还是很慌张。她想表达的，其实是她非常非常感谢他。可现在这样子，听起来又有点阴沉了。
“不客气。”他没有管她的矫情，转身走向了教室后面，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篮球，洛葵怎么也看不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再说她也已经找不到了看着他的理由。这样想着，她转而继续收拾她的书。
这一回她没有再分神去发呆，于是很快地她就收拾完了，快到林洛辰都还没有离开。
她果然还是没有去帮他收拾东西的勇气。
洛葵尴尬地看了他两秒钟，还是尴尬地决定，就“冷漠”地先行一步了。
学校里很空，比起平时格外的安静。很多办公室、教室都已经锁上了门，小卖部也已经空了。也有打球打得很晚的学生，但也就三四个，而且离她很远，她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声音。
所以说，也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这样，不知不觉洛葵哼起了歌，一会儿是这首歌的两句，一会儿是那首歌的两句，唱着唱着还会串词。当她第三次把一首歌的第二句唱成了第一句时，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还好，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可能会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