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顾嘉儿一直躲在教室角落,趴在承装文件的大铁柜子上,手里正在忙着动作。
和路满闹过一阵——与其说是闹,不如说是顾苓依被动地和他打情骂俏——之后。
顾苓依注意到妹妹那边,她用手指戳了戳路满的胳膊。
路满会意,两人走过去,看看这姑娘在搞什么名堂。
“嘉儿。”
顾苓依看向顾嘉儿身前的立式柜顶,而自家妹妹正在用白胶水,粘着一个个装照片用的纸封。
“哥哥,明早我想和你一起去医院。”
顾嘉儿回身,望向路满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像是在对他求助。
“你和那位大哥确认好之后,带我一起去,好不好嘛。”
“我自己去就行了。”路满不为所动,摇摇头,“应该会起个大早,你睡个懒觉不好么。”
顾嘉儿扭扭捏捏的,把其中一个照片纸封拿在手里,揭开纸封口子:“哥哥,我想找机会,把这个塞给他。”
纸封里,静静地躺着几张百元票子。
路满一怔,定定地看着顾嘉儿,顾苓依也瞅起妹妹来,顾嘉儿被他们两人盯得满身不自在,小声开口:“你们是不是,不赞成这么做……”
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顾嘉儿就动了恻隐心想捐款帮助他,她知道自己会被认定为滥好人,但她还是想这么做……
“是有一点……”顾苓依犹豫了一下,启唇说道,“嘉儿,姐姐觉得,听那位王大哥的所说,我们即使捐一些,也于事无补了,如果只是想做些慈善,可以给其他更需要的人……”
顾苓依认为,妹妹嘉儿如果是出于多愁善感,为了捐赠而捐出一笔无法救治人的钱款,那是没有太大意义的,不如留着帮助更需要的人。
顾嘉儿自己也不知道,她的脑筋如何考虑事情的,就是想到了之后,感性支配下就去做了。
半晌,路满吐了口气,说道:“嘉儿呀,我们赞不赞同,倒在其次。”
“不过,你能对我和你姐姐说一下,你是怎么想的么?”
顾嘉儿晃了晃身子:“就…其实……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哥哥——我讲不出大道理呀……”
“不用梳理什么逻辑和分析。”路满说道,“嘉儿,只讲讲你的内心想法就好。”
顾嘉儿小脑袋埋在胸前,想了几秒,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我觉得,爸爸妈妈很孝顺的,他们不论是对奶奶,还是对姥姥姥爷……都一视同仁地孝敬。”
“那位大哥,就让我联想到了我们家。哎呀,我知道这个联想很无端啦,可是…这就是我第一时间的想法……”
顾嘉儿抬眼看了下路满。
“这个想法,在我帮你,给那张老照片的眼部做修复的时候,就更加强烈了…所以我……”
路满听到这里,给旁边的顾苓依一个眼神。顾苓依冲他笑笑,明白了路满的意思。
顾苓依迈起小步子,向前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把妹妹嘉儿揽在怀里。
路满笑了笑:“有这个理由就够了,虽然家境不同,情形不同,但是孝心是出于同种的,引发了共情,那么这种捐款,就是对你共情的一种肯定。”
顾嘉儿低垂的眼眉抬起,路满让她有种被理解的感觉:“可是哥哥,你也对我说过,救急是优先的,但是如果这笔钱,不能救到王大哥的父亲,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情绪买单安慰啊……”
“这样子是不是,很差劲啊……”
路满摇摇头:“在这一刻,肯定也会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但是我们没有接触到。”“而今晚的事情,我们见闻了、遇到了,尤其是有了其他的纽带——就例如我们帮他修复底片,这便形成了一股牵绊,这时的共情同理心,就不是漫无目的的悲悯,而是我们为了这种牵绊负责。”
“我好像,明白了。”顾嘉儿轻轻点了点头。
路满的开导与解释,让顾嘉儿脑中闪过一丝清明,多了些许和此前完全不同的感触。
她脑中所想的感性想法,想得出,但整理不好、说不出来。
因此有时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性是对是错。
路满却可以梳理她的感性,给她一个坚实的仰仗。
眼前的哥哥,虽然没有给自己什么惊喜什么浪漫——但是,他是能理解自己的人。
“至于数额——不必要过多,而且要大大方方地询问人家的意愿,不能居高临下地硬塞偷塞。”
这时候,路满从纸封中抽出几张钱:“我建议,按照接下来半个月,在创业项目中能分到的工资,从其中抽出一定的比例,因为这是嘉儿你亲手劳动所得,再合适不过了。”
“嗯。”顾嘉儿看了看纸封,只剩得薄薄的。
路满见她还是有些怏怏的,略微一笑,从自己口袋中拿出钱:“但是,你不是一个人独自捐啊。”
“哥哥……”顾嘉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一种暖意在胸腔中升温,这是种被支撑和有倚靠的贴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