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官员能做到五品的位置,少说也是有功绩和人脉在身上的,苏州知府方大人就是这样。
十年以前,他高中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天子近臣,这些年一直有来往,他官任哪个地方,捞到了多少油水,都会给天子近臣送一份。
也正因为如此,他收到了消息,天子派人秘密前往江南,意在——
苏州城!
瘟疫席卷整个北风国,如今侃侃平息,正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之时,边境地区匈奴蠢蠢欲动,正想趁火打劫,大有开战之势,若要重塑大国之威,震慑外族,最需要的就是钱!
问举国上下哪里最有钱?
自然是江南。
江南之中,又以苏州、杭州为首,被誉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古以来的富庶之地,享有“鱼米之乡”盛誉,而苏州位于长江三角洲地带,水利兴,是物品交易重要枢纽之一,丝绸、陶瓷、织布、漆器、刺绣等手工业发达,也是重要的农业发展中心,誉有“苏常熟,天下足”。
他在此处才官任三载,就比以前富了五倍不止,官任期满本该调任的,还是使了好些手段费了大笔钱财才留下来,如何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仅要赶紧打点好周边各地官员,陈年积压的案子还得尽快处理了,临近年关,各府官员和富商送来的年礼也得登记在册,过于贵重的都得退回去。
黄贵全那个心痛啊,这批年礼里有一件上好的雪貂皮大衣,毛色纯正,皮毛完整,今年冬日比往年冷上许多,这件礼物真是送进了他心坎里。
还有一尊半人高白玉打造的神像,放在家里供母亲吃斋念佛也是极好的。
里面还有一套红宝石面首,通红剔透贵气逼人,本想着添进女儿的嫁妆里,那日清点礼物入库时,恰好小女儿也在,对那套首饰爱不释手。
还有当地富商们送来的大沓银票,白花花的纹银和金灿灿的黄金,光瞧着就喜人。
唉,可惜了可惜了,不过这些比起小命和官职来说,还是性命和官职更重要些。
这种重要关头,天杀的王孟午,皇上的人都到扬州了,还想着给他添乱!
“添乱”的王孟午此时也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心思再去管什么生意,因为——赌坊催债的人上门啦!
“不好了大爷,赌坊的方老大带着一群地痞上门了,就在大门口,说是您三个月前欠的钱还没还,到年关他们来要点过年钱!”
小厮报信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王孟午被吓得从床上滚下来,鞋也顾不上穿。
“你说什么?”
王孟午心砰砰直跳,不是说好了等过了年,元宵灯会的时候再给吗?
他们怎么……
“王管家呢?”
“王管家在大院前厅让看热闹的人回去,家里那些个下人听到动静多数都跑出来看热闹了,尤其是小小姐院子里那几个,让回去也不听,小小姐就在旁边,也不好赶人……”
王孟午简直要气爆炸了,抬头就冲小厮咆哮。
“一群废物!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你们就那么怕她?她不听就找几个人将她拎回去,她院子那几个毛丫头有什么好怕的,打一顿不就好啦?还需要给她面子!”
小厮被吓得不敢答应,见大爷就这么赤着脚跑出去,外套也不穿,赶紧起身拿上他的外套和鞋追了出去。
寒冬腊月的,昨夜还下了一场大雪,地上堆起厚厚的一层,鹿皮靴踩在上面没多久就会被浸湿,光脚走更是凉到了心尖。
王孟午根本感觉不到外界脚下的冰凉,对往里衣内灌的刺骨寒风也恍若不知,气冲冲地跑到大门口前。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被外面的人敲得咚咚作响,厚实的木料冲淡了叫骂的音量,还是挡不住污言秽语进入院内人的耳朵。
“王大爷,你婶娘没教过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吗?”
“三弟说笑了,咱们大爷婶娘可不认他呢,说得好听王家是他管,可是呀,连我们正经生意家的钱都还不起,啧啧……”
“就是,谁不知道王家是苏州第一富,王老爷子还在时,多少人家上赶着巴结。怎么到了大爷掌家,那些个人家都躲起来了呢?”
“那还用说,分明就不待见他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早就被冒着风雪来看热闹的人围得严严实实,听到赌坊头子的话,爆发一阵哄堂大笑。
“你看看,连门都不敢开,就这猫胆,人家京中贵女能认他才怪!”
“说什么呢,人家再不济也是家中老大,出身就能压倒别人一头。唉,就是可怜了王二爷,空有一身才华,样样都比大哥优秀,偏偏一直被无能的大哥压着,可惜喽!”
“六子你这话可不对,王二爷再好,也没光顾过咱的生意,人家大爷可是时时来咱这儿。做人该守信义,咱可不能说那诋毁人的话!”
“大哥,您倒是教好我们了,人家大爷就是不想还钱,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门都快敲烂了,就是不见有人来,该不会是跑了吧!”
“说什么话呢……”
院子里的王孟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