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蹄疾,风驰电擎。
夏日的夜风裹挟着些许热意扑面而来,应无臣坐在君辞身前,纹丝不动,因为离得近,君辞甚至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清冽好闻的松雪气息将君辞包裹,才让她意识到,原来策马奔腾飞扬的尘土是如此粗燥。他柔顺的乌发被风垂向来,对着她勾勾缠缠,像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对着她挑逗。
“九郎君,不问我要带你去何处?”
“怎么?君家阿妹竟不是带我去观星赏月?”应无臣反问。
君辞脸上的笑容一顿:“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九郎君,难怪我能将你掳上马。”
虽然她也算出其不意,但子一形影不离,训练有素,若非有应无臣的授意,子一绝不会对她掳走应无臣无动于衷。
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以前没有,偏生今日有了,不用说定是周荣所派,一个她不足以让周荣看在眼里,多了个应无臣,周荣便是不严阵以待,也会多留点心。
既然他们要看,那就做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她就是和应无臣风花雪月,也就会早日把人给撤了。
想到身后跟着的尾巴,又想到面前的人,君辞露出一抹坏笑,忽而驱马加速:“驾!”
阿驰迅速蹿入一片树林,不消片刻,就进入低矮的树丛,树林茂密,枝叶相交,君辞的个头头顶偶尔还要扫过树枝,应无臣比她高了许多,不得不低头前倾弯身,才能不被碰到。
不知为何,清雅从容,高洁孤冷的少年郎,此刻不得不弓头缩恼躲避树枝的模样,虽然看着并不狼狈,君辞却莫名有种恶趣味得到满足的欢愉。
尤其是落叶,尘屑掉在他整洁无褶的华贵衣裳上,弄脏了高不可攀的华光,让不浊于世的贵公子有了烟火气息,君辞更情不自禁扬起唇角。
就这么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把这片矮林给跑过。
应无臣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致,开始拍打身上的碎叶,整理发丝上一些干枝。
在他身后的君辞,明显感觉到他的愤怒,她也知晓自己有些恶劣,偏生就是心里愉悦。
“你——”应无臣没有怒喝出声。
君辞突然把缰绳勒紧,阿驰前肢高高翘起,坐在前方的应无臣猝不及防身体跟着往后倾倒,君辞手一伸,环住了他的腰身,提着马儿一个纵身而起,宛若飞跃了起来,一步纵出一丈有余。
马儿落下,应无臣还受到一股冲力,后背撞入君辞的怀里。
还不等应无臣张口,环住他腰身的手加了劲儿,把他扣得更紧,马儿疾驰起来,快得应无臣自觉两眼余光的树木都成了一片虚影一闪而逝。
他根本张不了嘴,一股疾风灌入喉头的滋味尚且能忍,风中的尘土是应无臣无法忍受之物。只能紧绷着下颚,等到君辞不知疾驰了多久才停下来。
应无臣猛然挣脱君辞,先一步跳下马,或许是用力过猛,脚下不稳,竟然踉跄了一下。
君辞伸手一把将他扶住,应无臣用力扯出自己的胳膊,或许是用力过猛,好似拧到经络的沉闷声响起。
就见应无臣面色微微一滞,用手扶住拧伤之处。
君辞见此,知道闹得有点过,忙跳下马:“让我看看,可有脱臼。”
应无臣要避开,哪里有君辞灵活,君辞瞬间摁住了他的胳膊,加大力量禁锢,不容他动弹:“别动。”
而后一手沿着肩膀往下拿捏好力道捏下来,她也不问应无臣痛不痛,只是一瞬不瞬看着他的反应,直到她捏到靠近手肘的位置,应无臣剑眉微拢。
她便顺着这一条经络轻轻揉捏,手法独特,力道适中,片刻后松开:“你动一动。”
清寂的眼冷冷看着她,抽回自己的手臂,缓缓拧了拧,又弯了弯,发现确实没有不适了,才瞥过脸,不去看君辞。
还真的把人惹毛了。
冷月高悬,月华清辉,轻柔飘洒,落在应无臣的身上,令他生气的面容格外冷肃。
君辞才发现,这个人生气起来的模样,还真有股子令人胆怯的威仪。
“方才是沼泽地……”她摸了摸鼻子,低声解释,觑见应无臣仍旧面色冷然,才道,“是我不是,我承认我是故意走矮林,我之过,九郎君大人大量……”
“九郎君小肚鸡肠。”应无臣冷冷打断她。
君辞一噎,轻咳一声:“我带你去赏花。”
说完,不由分说牵着应无臣的手,就拉着他小跑起来。
山野旷阔,夜风渐凉,零星引路,幽香指向。
阿驰看着两个相牵奔远的身影,打了个响鼻。
“你看。”
峭壁之上,月光倾斜,一路照下。入目是一簇簇盛开的牡丹,这片小山坡不宽广,却有长满了华贵的牡丹。
“我那日便是在这里发现了小狐狸。”君辞看着花朵硕大,随风微晃的牡丹。
长在野地里的牡丹花,不适高宅大院里高贵与精美,却多了一丝坚韧与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