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儿松壁,同样跟着柳如海,也在酒楼包阁里。
他瞅着街面,连忙指着出院子的陈明,叫柳如海瞧。
这人看着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黑衣黑巾子,枯瘦如松,陈明走到对街和吴大娘说了几句。似乎是要吃什么。
“柳先生,那就是陈百户。”
吴大娘让他坐着看摊儿,把黄铜手炉儿和红绿色线团簸箕放在他怀里,她自己倒回了院子,像是去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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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看得直摇头。曹夕晚时时都来,是为了看陈明制药,他心里有数。
他也提醒过她了,药不能乱吃。但她似乎没听进去。
他叹了口气,吃了两口烫酒,看了松壁一眼。
松壁这阵子跟着柳如海,不知得了多少赏,又知道他得府里老爷们的好,小厮儿咧咧嘴,迟疑:“我怕曹娘子打我。”
柳如海笑了:“你呆会去请她,不至于。就说我看她病情似乎重了些。再诊诊脉。”
柳如海想请她过来,再劝劝。
松壁却苦着脸,这不是找打吗?人家没请你看病,你非说人家病得不行了。
松壁其实还想,如果柳先生单是想在金陵城里,和青娘子相好,悄悄送点儿首饰,花粉、衣料的。他倒还敢拼着一把,二管事知道了也未必有什么话说。
毕竟柳先生人物模样和性情儿,都拿得出手。虽然有老婆,松壁觉得青娘子大不了不理会这人。也不会找连二管事告他的状。他夹在中间还算好说话了。
毕竟,松壁可是知道,连二管事还犯愁过,怎么撮合青娘子和秦百户。这事儿不犯忌。
但咒人家病重,却是要挨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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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过来,确如柳如海所想,让她娘自己弄个生意,免得闲着没事大包小包提着回娘家。但她也有自己的差使。
“娘,你记得帮我盯着,太太要给诚福寺尼姑放赏的封包儿。要做得体面些,用华严经文绣在绸包儿上,好得老太太的喜,娘你记得了?”
“记住了,我叫陈明看铺子,我去绣坊里看。不会误你的事。”
“?”她哑然,跑到院门一伸头,这才发现陈明坐在对街坊她娘的摊子上,打着哈欠卖杂货。
吴大娘在后院里蒸鱼,烫酒,而曹夕晚这天特意从后门进院子,就是想悄悄去看看她娘的生意做得怎么样。
万没料到,一进后门,倒在厨房看到她娘。
陈明反去了摊子上。
“嗯?陈明这样好说话的?”她暗暗嘀咕。医鬼陈明怪是怪,也不至于这样?
“你还有事儿?一总儿和我说,我帮你。”吴大娘穿着蓝布大围裙,一脸是笑,看着这几天在新家就住得舒心。
一来这院子是自己家的,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邻居家的雷娘子又是个好心人,知道她有一些用具短了,早就送来让她先用着再说。
二来,这几天女儿时不时过来,她倒没疑惑。吴大娘知道侯府里的规矩,有急事儿,等府里采办就来不及。就会打发外宅的人直接来办。
但叫小厮儿办,难免有油水过手。这一回,陈妈妈知道她离府买铺子小院,便让她来采办要放赏的绸面封包。
曹夕晚忙忙碌碌,也是料到侯爷必定差了人盯着她。
好在有吴大娘帮着,果然就在雷娘子推荐的一间绣坊里,看了刚制好的样品。
“成,就这个,二十四个。我今天就要,做好我再走。”
她指了指街角福泰楼,“我在一楼吃茶,坐等。做好了就打发人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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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门催驴走在街边,正遇上一个青衣小厮儿,是松壁苦着脸来请她。
松壁一听她要去楼里大堂吃茶,大喜,便只说柳先生也在楼上,近日六老爷也来了如何如何。他寻思着怎么说一声柳先生请她上楼,但曹夕晚却察觉到了,果然有人在跟踪她。
似乎是番子?她不着痕迹,牵着驴回头打量。又吃了一惊,跟来的番子看着这样眼熟。一看就是南康侯府的。
她疑惑,侯爷安排的不至于这样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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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在顺义坊的福泰酒楼上,同样一眼瞥到两个跟踪的番子。
他想了想,便要下楼。松壁早被他打发走了。这房间里,悄悄来的是他自己从北边带来的心腹人,王老档宅里的小太监百福儿吃了一惊,劝道:“叫番子发现了。”
“不妨事。”他笑着,“是秦百户。”
秦猛一定早知道他在这里,避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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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和松壁,在一楼坐下吃茶,说是包间,其实是桌前一副翠竹寒绢的屏风立起,掩挡一角,图个清净。
她透过屏风缝隙,便看到街拐角。
前面是两个侯府门房里的番子,一个叫马六儿,一个是尚大云。
她岂有不认得的?全是她挑出来的。
后面一位却是秦猛?他换了身锦袍儿,额头勒着碧珠儿发带,身形高大,燕颔虎颈,双眸却清正,顾盼间,自有一股子与他人不一样的倜傥风流。
秦猛确实亲自跟了过来。拐角屋檐下,青竹杆子撑起一片青布挡阳,秦猛坐在了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