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尘!看四哥给你捉了只什么?”
大男孩脸上印着鸟爪状的泥痕,笑起来还有酒窝。
黄绒绒的小鸡嚎了一声。
“是!小!鸡!哎!”
解雪尘伸手要接,小鸡扑棱着翅膀掉进他怀里,差点要摔到地上去。
“四哥,你是从哪儿拿到……”他抬头再问,却看见兄长颈上空空。
怀里有什么在一点一滴地淌着血。
“四哥?!四哥!!”
尸首踉跄着倒下来。
有什么黑的,混着红,从掌心淌到袍上,再流至脚面。
粘腻冰凉,让人作呕。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抱着的不是小鸡,而是……
此刻只要再低一次头,就能看见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解雪尘蓦地坐起来,寒意深入骨髓。
他如今灵识混散,罕见地做起梦来。
过去的梦还未靠近便都被抹了个干净,一觉阖眼,便是无边黑暗。
他几乎忘了四哥从前的样子。
一下子突然像是回到过去,像是进入荒唐可笑的自我质问里。
男人低头看着疤痕尽数褪去的双手,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醒了吗——”书生在院里招呼:“醒了没有!过来帮我,真抬不动了!”
解雪尘起身快步过去,看见他拖着一袋黄土,乌龟般小碎步往里头挪。
一站在太阳下,噩梦都被驱散掉诡意,呼吸骤然缓了过来。
魔尊弯腰接过布袋,还未使力便抬了起来。
“……”
不到二十斤,被他拖得像三百斤。
蔺竹在旁边啪啪啪鼓掌:“好!真牛逼!”
解雪尘拎到一半扭头瞪他。
每天早上一句话就能让人火冒三丈,还是你牛逼。
“锅里有茶饭,你把东西拖到这就行,”蔺竹跑到前头指路,从怀里又掏出一个葱花饼,外头用油纸包好了,还是热的:“今儿够咱们忙的了,多吃一点。”
他一个人住的时候,下雨屋漏都不好修。
突然多了一个人,做什么都有人帮忙,实在太好了。
可能是老天看他可怜,特意照顾。
谢谢老天。蔺竹虔诚地拜了拜,转头去专心喂鸡。
今日第一件大事是修猪圈。
前头胡乱搭的太破了,养小猪都勉强,再大点根本管不住,还没法遮雨。
蔺竹把图纸贴在一边墙上,给解雪尘端了盆水来。
他很大方,把最简单的活儿优先分给他。
“你估计没堆过猪圈,我来弄砖块,你和泥巴就行。”
男人陷入长久的安静。
和。泥。巴。
书生为自己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感到满足,再一看对方面无表情,强笑一声。
“你……小时候玩过泥巴对吧。”
“没有人小时候不玩泥巴的对吧??”
魔尊缓缓摇头。
书生搬了个马扎坐在他旁边,倒了一捧几捧土,又倒一瓢水。
搅和搅和,便是又滑又软的黄泥。
男人终于挽起袖子,把双手插进甚至有点温热的黄泥里。
然后满脸嫌弃地起身去洗手。
“别洗!!还没干活呢你回来!!”
后者加快了脚步。
蔺竹大吼一声:“我托张婶做的酱鸡等会就送过来,你还想不想吃了!!”
男人停住,勉为其难地思考几秒。
罢了,玩泥巴就玩泥巴。
整袋黄土,要全部和成软泥,两分砌砖,八分涂墙。
他们坐得不近不远,一人闷头搅泥盆,一人给小猪堆房子。
初时还会稀了稠了,不等蔺竹开口,后者拿着木铲反着一搅和,泥巴变得湿软刚好。
书生悄悄瞥了一眼男人,又瞥一眼泥巴盆。
不对劲啊,进步这么快。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和泥巴小妙招?
猪圈刚堆了半面,院门口有老头儿笑着招呼:“举人老爷!托您给我家儿子写封信!”
“葛叔你别乱叫!”
蔺竹拍拍手起身,示意解雪尘看着来。
“我过去帮个忙,等会儿就回。”
老头扒着院门拖长了声音唤他。
“举人老爷——”
“来了来了来了你等我洗个手!”
解雪尘闷头和了几盆,转而坐在蔺竹先前的位置上。
他本来想起身洗手,一想自己还没有摸过砖,又试探着按书生的法子把红砖堆成墙。
图纸就摆在一边,还写了高矮宽窄,画得很清晰。
魔尊试探着摆了几块,突然领悟其中乐趣。
他看了一眼木铲,后者腾地支棱起来,自行搅和泥巴挖土舀水。
书生做事规整,连红砖都罗列的很是好看,缝对着缝一整面平平整整。
解雪尘码完一整面墙,退后一步又看。
歪歪扭扭,像狗啃了半边。
他咳了一声。
木铲本来还在半空挥舞着忙活,收到旨意以后立刻飞过去,把红砖拍得整整齐齐再一整面抹平,比书生那面垒的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