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蒙德城最高处的广场上,他抬眼望着这座童话般的城。风之龙在风车顶别扭地换了个姿势,温妮莎坐在不远处笑着望他,蓝发的祭司在和金发的女祭司拌嘴,红发骑士和白发猎手打成了一团,而远处,他们的后辈们正在聚会,琴被丽莎拉着灌酒,迪卢克老爷一脸嫌弃地看着骑士团的人闹成一团,蓝发的骑兵队长坐在他一旁,朝他举起了酒杯。
风中传来狼王的嚎叫。
而他的面前,黑发蓝眼,鬓角扎了两条小辫的少年正盘腿坐在地上,抬起头温柔地注视着他。
月夜之下,少年神明看着少年的眼睛也亮起了繁星:“我一直想把这些歌唱给你听!”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温迪。”少年望着他。
“我知道你走过了多少路,我知道你经历了多少旅途。
“但是,我知道的,你也知道。”
“你不能在这里停下。”
一切戛然而止。
狂欢的人群和梦中的城如烟般散去。
一片混沌中,唯有黑发少年站起了身。
他同温迪对望着,宛如镜子的两端相对而立。
温迪沉默着。对于这一切的改变,他并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牢牢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轻声问道:“真的是你吗?”
“是我。”少年笑着点点头,“你其实对这一切早就有所预料了,不是吗?”
听着这句话的温迪低下头:“但这只是一个猜想,我并没有把握真的能实现,更何况你已经……”
……死去太久了。
地脉是存储一切信息的网络,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都在地脉中流淌。在提瓦特,自古就存在的地脉锚点遍布整片大陆,就连七天神像都是地脉节点之一。
可七天神像虽然与神明有关,地脉网络的控制权却不在七神手上。他们只能稍微借用几分那庞大的,甚至与别的世界相连的网络。它控制权的归属,被天空岛牢牢把握,而天理与深渊的另一个战场,就在地脉深处。
在这场连尘世七神都无法插手的战争中,唯一的变数是稻妻的神樱树。
温迪垂下眼。
这是属于那位和巴尔之间的豪赌。毫无疑问,她们赌赢了。
这颗由雷神双子中的姐姐,雷电真的意念变化而成的种子,被双子中的妹妹雷电影亲手种植进了时间间隙,并成功地在遥远的过去发芽生根,从而逃过了天空岛的耳目。
她在地脉网络中扎下了根。
作为风的神明,他曾经在神樱种子种下后去过一趟稻妻,并从八重神子那里了解了神樱树的近况。
在知道了地脉投影这一存在后,他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那就是让神明背负一国之民,通过地脉转移到其他世界,再让神明以己身作为锚点,把这段“历史”锚定在新世界的地脉之上。
若是终末来临,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的求生之道。
“可如果锚定的是地脉里存储的信息,那么,存在于遥远过去的记录能不能重现出来呢?”
——在订下这个计划后,这样的想法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这种想法就像一根猫毛,细小,却扰得温迪寝食难安。
自由之神却被过去所囿,这种话说出去,能有几人相信呢?
但温迪确实忘不了面前的少年。
他忘不了希冀看见蓝天的少年举起反旗,却倒在了自由到来的前一瞬。
他忘不了那根没能送出去的绒羽。
他忘不了那句话——“代我看看这个世界吧”。
从此自由之神不登王座,只是顶着故友的面容行于世间。永远年少的神明以双腿丈量天地宽广,以双眼看遍山河万景,又把这一切编入歌里,寄托给流转千风。
虽然知道这么做有一线可能与少年重逢,可温迪尚有理智。如果不是天空岛被人之子拉至地面,虚假之天损毁,深渊与崩坏同时到来,如果不是蒙德真的要毁灭于他眼前,他是不会开启这个计划的。
因为这太难了,近乎一场豪赌。
行走于地脉间,还是这种背负种种跨越世界的旅途,是有很大概率丢失己身“讯息”的。
就比如转生成人类的温迪,一直到三天前才记起自己的身份,又比如关于这个计划的一切……是他刚刚才想起来的。
温迪试图回忆起过去,可是他已经想不起在看到世界真的陷入终末时,自己是完完全全的悲伤绝望……还是夹杂着一丝不能对外人诉说的情绪了。
想到这里,少年面容的神明忍不住皱起了眉。
一根温热的手指按上了他的眉间。
“不要皱眉哦。”少年冲他笑着,那笑容温柔到近乎哀伤了,“你一点都不适合这样的表情啊。”
“可是我……”
“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不是吗?”
少年神明的声音哽咽着,他好像不曾走过那独自前行的两千余年,不再是那个知晓一切的风神,而是如同幼崽般,急切地想要寻求自己信赖之人的认同:“你真的觉得我已经做到了最好吗?”
他上前一步,把自己埋进了少年的怀里,一迭声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