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明对温海清的心思一概不知,五爷爷一问,他就啥也不剩地把自己知道的秃噜出来了。
那高兴的样子,跟和家长介绍新认识的朋友一样一样的。
看得温海清一阵辛酸。
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这孩子还这么小,总不能往后也窝在这窝棚里。
这地方破破烂烂,要不是不得已,大队的猪都不愿意住。
猪圈好歹也是砖块垒的,大窝棚当真是草糊着泥巴,再搭上几根木头拼起来的。
唉!
温海清在心里叹气,这算什么事?他们做大人的错了,可到底不干清清白白的娃娃的过。
带着孩子回了窝棚,温海清把鸡蛋给大哥李红林,这才说起旁的:“给玉明花生的那两个孩子我恰好知道,是苏家的小孙子小孙女。苏家在大队的口碑不错,本分老实,他家还有个儿子在部队,应当不是要陷害咱。”
瞥了眼趴在床上数花生的大孙子,林茂生又提起另一件事,“雁屏他大哥的信应该就是这几日到,上回他就说正在寻摸时机把玉明带出去,估摸着年后应该就差不离了。老四老五,到时候玉明就拜托你俩了。”
林茂生是林玉明的亲爷爷,早年间去国外留过学,后来回国又在京市某所大学任教。他曾在报纸上发表过不少文章,那几年被有心人揪着辫子举报,这才拖家带口地下放。
雁屏,陆雁屏,是林茂生唯一的儿子林其风的爱人。
出事儿后,林家坚决跟她断绝关系。是陆雁屏一意坚持,硬是跟着来了乡下。
本来陆雁屏的娘家也不是普通门户,应该在其中疏通扭转,不过那几年但凡有名有姓的谁也不好过。陆家树大招风,又是被自己人背刺,好悬没出大事,等安顿好自家,再回头一瞅,说好要离婚的宝贝闺女早不见了人影。
这几年林茂生带着大孙子住窝棚,陆家那边没少帮衬,还有他手下的学生,能出力的都出力,也都琢磨着等风声一松,就立刻着手把爷孙俩弄出来。
在里面折了三个,这一家可再经不起变故了。
周仰礼和温海清沉默半晌,周仰礼开口道:“二哥,我跟老五有办法出去,如果玉明的大舅舅有办法,还是你和大哥先走。”
“是。我跟四哥还年轻,熬上一年半载也没什么。”温海清说:“大哥二哥不一样,年纪大了,在这边煎熬一天就是受一天罪。”
这地方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两个老哥哥年纪大,保不准就染上风寒。这么些年磋磨下来,谁的身子骨也不好,要是有个万一,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再看看吧。”李红林那边出声。
鸡蛋和窝头很快就整好,大家就着热水又垫了垫肚子。
白昌市医院。
在看过叶正强的腿后,医生摇摇头,下了结果:“治不好。”
登时,刘红花只觉天塌了一般,一拍大腿叫出来:“嗷——我的儿啊!我命苦的儿啊!”
叶正强怔怔躺在病床上,一边是医生话音冰冷的诊断结果,一边是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
两种声音不断交织在脑海中,拉扯着他的神经,在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的腿瘸了。”
瘸了?
叶正强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瘸了呢?
不就是跟人打了一架吗?当时打完他还能生龙活虎又跑又跳呢?还能盘算着借这把腿伤去跟叶明月拿钱呐?
这才过了几天…才…
一旁的叶保民也懵了,见医生转身要走,连忙冲上去将人拦住,抓着医生的白大褂又是哀求又是威胁:“大夫,大夫你救救我家强子。他还年轻,他不能出事啊大夫!”
“我们都是乡下穷苦人,强子要是腿瘸了,往后不能下地干活,他还怎么养家糊口啊!强子还没媳妇儿呢大夫,他要是腿瘸了,哪家好姑娘愿意跟他?大夫求求你了大夫!”
医生见多了生离死别,也见多了不肯接受事实死缠烂打的病人和家属,跪下来求他、刀尖抵在脖子上求他的都有,不过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他没法应承。
“你们送来的时间太晚了,要是再早一点,出事当天就立马送过来,兴许还能找找原因。”
“不是大夫,我家强子就是前几天受的伤,一觉出不对劲立马就送过来了!大夫你想想办法!”
“我们给钱!只要大夫把强子的腿至少,多少钱我们都出!”刘红花一把掏出兜里剩下的钱,说着就要塞到医生手里。
医生哪里能要这个,躲开刘红花又趁机挣开叶保民的手,慌慌张张离开,只留下一句:“我们这里真治不了!”
他哪里能治这个?他哪里能看病?他就是一刚毕业被分配到这里的学生而已,之前学的还不是这个专业,以前更没接触过医术。
叶保民和刘红花想把人拦住,却是再一瞅,就不见了大夫的人影。
“这可咋办啊?”刘红花垂头抹泪,“咱家强子还没娶媳妇儿,这要是腿瘸了,往后就更没有姑娘愿意进咱家门了。”
叶正强呆呆看着医院的屋顶,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刚才他没听错的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