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歌是笑着说的,紫芸却不敢笑着听,呆呆的候在一旁,浸了墨的拇指湿乎乎的,指甲缝里全是沉沉的黑色,她甚至不敢擦拭。
屋子里静默片刻,容歌面上没有气,可心里有没有,只有她自己知道。
发觉自己对紫芸的态度不好,容歌轻咳一声,说:“身边事多,你一个忙不过来,竹莺便留着了,日后同你一起伺候。”
“是那……时公子带来的?”
都这个时辰了,竹莺还没回来,紫芸心里不太舒坦,于是道:“小姐清楚竹莺姑娘的来历吗?她脸上手上都是伤,容貌都毁了,伺候小姐出门也不方便呀。”
容歌心下有些闷了:“方不方便我自然清楚,以后你们得日日相处,紫芸你是个懂事的,我用人自有我的道理,你一向不多问的。”
“是,奴婢知道了。”
竹莺是深夜回来的,紫芸听到隔壁房门响动,惊讶她初来乍到,深更半夜就进了小姐的屋,小姐连训斥都没有。
接下来两天,紫芸天天同竹莺打照面,却从未主动开口说过话,她每日想伺候在容歌身边,有了竹莺隔着,却总觉得小姐对她不如之前亲近了。
这日,紫芸刚烧上热水,院门在又停了辆马车,听到屋里容歌唤她,丢下手中帕子,紫芸快步跑进去。
“小姐,外面来了辆马车。”
“我知道”,容歌将桌上临摹的字收了,回头对紫芸道:“收拾一下,我们换个地方住。”
“啊?”
紫芸这才反应过来,竹莺已经把容歌的衣物都收拾好了,屋里恢复了回来之前的样子,她问:“小姐,我们去哪?”
容歌:“曲阳县城。”
紫芸东西不多,几件衣裳而已,她三下五除二打包好,背着包袱将厨房里灶台里的火灭了,离开明明是件好事,可她兴致不高。
小姐哪来的钱?
多半也是时公子的,这不由得让紫芸想起容歌离开前留给韩宛乐的两间铺子,怕也是时公子给的。
这世上哪有无端对你好的人,更何况还是时言这般处境,紫芸深思熟虑,总觉得自家小姐同一个死去的公主殿中出来的侍卫相交,一点都不好。
马车缓缓离开小院,往县城里去,路上竹莺唠叨着:“宅子偏静,周边房舍少了些,适合小姐养身子。”
容歌嘱咐过她,以后要改称呼,不能再“公主、公主”的叫了。
容歌:“距离韩家,远么?”
“不远,隔了一条街,近的很。”
“那就好”,容歌怀里抱着车里的小枕,说了这句便没了下文。
紫芸想问什么来着,可看竹莺闭着嘴,殷勤的给容歌捏着腿,她便悄悄在车上坐着,一直到车夫停了车,说了句:“到了。”
竹莺率先下车,扶着容歌脚尖踏地,伸手还想拉紫芸一下,紫芸面色一哂,自己跳下来了,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自己这两天心里不舒坦,有些小肚鸡肠了,转过弯来,多个人伺候小姐,分明是好事,她嫉妒什么。
堵着的气一顺,紫芸便神采奕奕起来,跟着容歌快步进了宅子,位于曲阳县中央,虽说不大,却雅致的很。
院中是易水流觞,木林穿石局,小小的一方,绿意浓浓的,多看一眼,都让人心旷神怡。
“小姐就暂居在此处,奴婢准备的仓促,不称意的地方这两日会陆续备齐”,竹莺一边引着容歌往小厅走,一边说:“汴京那边应该也没人管,小姐大可安心。”
能从荒院挪到白墙黑瓦的宅子,容歌已经很满意了,她懒散的背过手,说:“挺好的,缺什么补什么就是。”
河州的潮绝不是说说而已,竹莺日日在廊上熏些干草,屋子里还是会潮,这才七月的光景,那到了寒冬腊月还怎么过。
连着养了几日,容歌精神头足了很多,身上的旧伤也好了七七八八,连着那莫名的心口痛绞都偷偷痊愈了。
时言因公到西北去了,到了地方县衙才给容歌来了封信,熟悉的游龙字体,落笔飘逸,信上说静候消息。
容歌刚站在雕花龙木的窗前,刚把信纸折了,竹莺“呀”了一声,说:“小姐,还有一封。”
容歌转身接过,往厅堂外面走,展开一看,凝语:“时言也真是,尽操心了,这封是关于韩宜年的。”
竹莺温就一杯茶,放到容歌手边,低头问:“信上说什么了?可对小姐有用?”
“有”,容歌头也不抬,说道:“有用的很,韩家嫡子都另置宅子了,只有这韩宜年还留在老太爷跟前,是个妾室生的庶子,从小便不受宠,过的还挺坎坷的。”
“可奴婢听紫芸说,人人称三爷呢”,竹莺疑惑:“若是不受宠,哪来这么大排场。”
容歌放下信,轻笑:“所以说,不是个简单的主,按理来说,李伽蓝还得尊叫一声舅舅,这位舅舅深藏不露哇。”
仅四五日光景,时言能打听到的消息不多,信上说了韩宜年的脾性,待人豁达,同他有生意往来的商贾都很欣赏此人,年少有才,韩家嫡系都未必有他会经营家业。
韩宜年是在成年后才开始起势,他这势头起的猛,颇有点破釜沉舟的意味,容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