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寒城内,疏影的身体经过精心地调理恢复了过来。她听到窗外有鸟鸣声,走到院子里去看,寒城的柳树已经抽芽,风中已不似冬日那般寒冷。
飞絮来到她身边:“夫人,无涯总领刚刚送消息回来,说昭王殿下晚上回来吃饭。”
“他今天是去军营了吗?”疏影问。
飞絮点点头:“无涯总领说殿下今日在军营里看将士们比试骑射。”
“那你让下人们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吧。”疏影吩咐道。
飞絮领命离开,疏影垂了眼睫,回到书房,找到一卷地图,将它展开挂在墙上,抱臂观看起来。
随后又走到书架上找来了《九州地理志》细读起来。读着读着就入了神,心事也越来越沉。
宁锡昭回府来到书房,直到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发现。
“晚晚,你在看什么?”宁锡昭温柔地问道。
疏影抬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疏影放下书,微笑地站起身:“听说你今天去了军营,春天风沙大,营里肯定都是土。我让飞絮给你准备了沐浴的热水,快去洗个澡吧。”
“我刚回来,还没好好看看你,你就撵我去沐浴。”宁锡昭佯装生气。
疏影无奈:“好啦,我陪你,帮你洗头发好不好?”
宁锡昭满意地拉起疏影的手走到浴室。
疏影挽起袖子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她帮宁锡昭摘了金冠,放下他乌黑的长发,温柔地帮他按摩。
宁锡昭坐在水中,闭着眼睛享受着额上疏影指尖传来的温柔:“晚晚,我看你在书房把地图挂出来了,怎么了?”
“还记的我给你讲过的所有的变法的故事吗?”疏影说。
“记得。”
“变法者,多不得善终。”疏影叹气,“而马上你就要对外公布盐铁、铸币、运输三大新政……这三项是此次变法的重头戏,无论成功与否,你都是彻彻底底代表朝堂向贵族大夫阶级下狠手了。”
“我知道,但我不怕。”宁锡昭抬手握住疏影的手,拉到自己唇边吻了吻她的掌心,“你在担心我,我很开心。”
疏影将手贴在他的脸颊上:“我知道你做这些很大程度是为了我……是我想要这江山永固。但是我不希望你成为这场变法的炮灰,成为一场改革的牺牲者。”
“晚晚,我不会的。”宁锡昭笑笑安慰疏影道。
疏影摇头:“虽然这段时间你我都避而不谈恕儿做的事,但是我觉得我们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想,连恕儿那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朝堂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担心你有一日会谋反篡位。缈缈对你是心软的,如果我是缈缈,现在每天算计的就是怎么让你死了。”
宁锡昭沉默,他认真听着疏影的话,知道她考虑的都是对的。
疏影接着说道:“锡昭,你不能抱着侥幸的心里,认为你不会成为又一个因变法而牺牲的炮灰,你得做最坏的打算。”
“晚晚,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宁锡昭问。
疏影将皂角、侧柏、腊梅混合煮水而成的皂液轻轻倒在宁锡昭的发丝上,香气借着氤氲的水汽挥散在空气中。她手指慢慢在宁锡朝的发丝间打着泡泡,沉沉呼吸着带着香味的气息,接着说道:“锡昭,我想把你个人的所有资产一点点换成黄金,转移到西域关外去,并在那里购买房产土地。”
宁锡昭愣住,他惊讶地回头看向疏影:“你想去关外?!”
疏影点头:“嗯,不仅仅是资产,还有你手下的军将也慢慢向西域转移。当年你带兵去过陇西一带,对那里尚算熟悉。我就在想,你或许可以以管理西域和防御西北边境为由调兵过去,然后咱们就在那里以方圆城为新家,不回寒城来了。这样至少会让朝堂觉得,你暂时威胁不到朝廷,而朝廷这些看你不爽的朝臣们也拿你没有什么办法。”
宁锡昭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桶壁上:“晚晚,你也怕我谋反对吗?”
疏影没有否定:“嗯,对啊。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有的时候可能不是你自己想反,是历史的洪流,混乱的朝堂逼你反。锡昭,我不希望史书上将你写成一个罪人,而是一个被人颂扬的革新者,一个可以出将入相的人物。”
“原来晚晚还是很在意史书上怎么写的?”宁锡昭说,“我以为你从来不计较千秋功过。”
疏影摇头:“对于世间评价,我没有看起来那么豁达。”
“你和我在一起很委屈,对不对?”宁锡昭说,“群臣中虽无人敢明说,但他们在背后说得有多难听,我都知道。”
疏影勾起嘴角,用小瓢舀水缓缓浇在宁锡昭的头发上,帮他冲洗掉皂角的泡沫:“个人作风问题在历史功过面前啥也不是。毕竟我还曾经还是梁思帝的后妃呢,江南那边的文人对我的评价已经很不堪了,说的一个比一个难听。人啊,得把曾经拥有的东西都放下,才能继续向前,不是吗?”
“嗯,晚晚说的对。”宁锡昭将疏影的话听进了心里。
“而且恕儿和悠儿都是你的儿子,到时候戎国的皇位就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的,怎么算你都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