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人言籍籍,陛下难道要如法炮制,再来一桩灭门惨案让天下人讨伐吗?为人君,当止于仁!”
绥帝嗯一声,“若朕执意如此呢?”
“那臣——只能死谏了。”钟勤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
全英从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御史就是这样,有时候不知该如何爱他们,有时候却也着人讨人厌得很。陛下其实甚少会直接要人性命,能够做出这样的批示,定不只是这么点缘由啊!
事实上钟勤有此一举,确实也是被卢家一事给吓着了,生怕他们陛下从此走上暴君之路,对一点点迹象都敏感得很。
若陛下真成了嗜杀之人,他们才真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时内侍凑到全英身边耳语了句,他眼眸一亮,见绥帝脸色只是微沉,便轻步溜了出去迎接崔太后,边道:“太后娘娘来得真真是及时。”
“哀家听说推迟早朝的事,本是想来看看陛下的,正好碰见这事,陛下如今怎样了?”
全英回:“瞧着心情不大好,不过应当有劝服的余地。”
崔太后不由加快了脚步。
岂止就这么点功夫,再到门前时就听到绥帝暴怒的声音,“那朕就成全你,来人,把他拉出去杖毙!”
太后心猛地一跳,急急走入,“这是怎了,陛下怎么一大早就大动肝火?”
全英使了个眼色,侍卫拖着钟勤的步伐也变慢了,他低声问内侍,“方才又说了甚么?”
“钟大人说了些……不敬之言,惹得陛下大怒。”
钟勤犹不认错,还欲叫喊,被侍卫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崔太后上前劝了几句,绥帝皆沉着脸不予回应。
眼见人都被拖到了外边,木杖高高扬起,南音也等不住了,从内室而出,“陛下——”
被绥帝的眼神一扫,她瞬间就唤了称呼,“先生,钟御史之言虽过于耿直,但句句忠心,杖毙是否过于……武断了?不如等怒火稍息,再行惩罚?”
她委婉相劝,绥帝看过来,“你也觉得他所言有理,朕如夏桀商纣?”
“自然不是。”南音轻声细语,“先生行事素来有章法,钟御史许是知之甚少,才有误解。口出冒犯确实有错,南音方才听了,亦觉得他鲁莽,但一个鲁莽却忠心之人,不该因此丢了性命。”
在绥帝锐利的目光之下,她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出这些话,一旁太后却很赞赏她的勇气。
如此定定凝视南音许久,绥帝道:“君无戏言,朕已下令杖毙。”
他的语气分明有所松动,南音听见外面杖责的声音稍作停顿,情急之下道:“确实如此,想来这十几下打过,已是‘杖毕’,也可以来复命了。”
她没有解释是哪个“毕”,但绥帝和太后等人都听懂了她的文字小心机,不由怔了下。
南音觉得这大约等同于耍无赖,可是她刚才在里面听了会儿,实在不觉得这位御史那样大的罪过,于是鼓起勇气,第一次干预了绥帝政事上的决定。
也许这会让他对她也生出怒火,但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在南音已做好准备迎接狂风暴雨之际,绥帝却忽然松开了眉头,应和了她,“确实,全英,打了多少棍?”
全英忙去外边儿问,高声道:“陛下,已杖二十。”
“嗯,既已杖毕,就带回来。”
当真应了!所有人喜出望外,连忙领钟勤入内。
钟勤其实没受太大的罪,在全英和崔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叮嘱下,行杖之人用的都是巧劲,没有伤及根骨,因此他只是臀部稍有受伤,瘸腿走进来后,就跪在地上梗着脖子不说话。
“有人为你求情,可免一死。”绥帝语气恢复平静,“但活罪难逃,今日之后,你便去马场洗马十日。”
顿了顿,“林家一事,早朝再议。”
钟勤大喜,立刻叩首谢恩,又将感激的目光投向太后,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太后为自己求了情。
太后自己当然清楚这事和她没甚么关系,她那几句劝根本没有被绥帝听进去,如果会听她的,绥帝也不会至今后宫空空。
真正有用的话,恐怕还要算……
她暗暗看向南音,见人已经安安静静地重新站在了后方,心中忽的闪过甚么。
如果世上当真还有人能劝得住陛下,恐怕,也只这么一人了。
……
清晨这么一场惊魂,让南音心潮起伏不定,目送绥帝去早朝,太后离去后,她回到永延轩就先吞了颗药丸。
这种药丸是江盛特意为她所制,在后期轻微药瘾发作时可以含服,极酸极涩,被它调动感官,就顾不上药瘾带来的那点折磨了。
口中含了会儿,饶是南音也被它酸得眉尖直蹙,紫檀忙给她倒水来。
“娘子胆子真是大,就不怕陛下迁怒么。”紫檀心有余悸,上次她见绥帝发怒,还是在自家娘子染上药瘾的时候。
南音说自是怕的,“但如果惧怕的事都不去做,只会有无尽遗憾。”
她的话引起琥珀赞同,直说起自己曾经怕水,后来强迫自己下河最后学会凫水之事,让南音和紫檀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离出宫去往扬州,已经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