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其实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盘踞的地方,赋税都要先经由他们之手,再上交朝廷,这也是世家财富的来源之一。
所以绥帝借由赋税一事来打压卢氏,才引起了其他世家不满,因为这是所有家族都会做的事,他们利益一体,便想联合起来对抗绥帝。
但这谋逆罪,却是谁都担不起的。
韩临掩去眼底的惊色,认真和绥帝对视,一时竟分辨不出他这是为震慑世家的雷霆手段,还是单纯冲冠一怒为红颜。
方才同样为南音遭遇而愤怒的韩临,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陛下的意思,是当真不留卢氏一人,还是……”
韩临的问话,并没有得到绥帝的明确答复,他只道:“你自行斟酌。”
自行斟酌,给予韩临的是无上的权力,同样也是巨大的压力。如果当真将卢氏一族屠戮殆尽,朝野将会发生的动荡几乎可以想象,但如果只是彻底清洗一遍如今的卢氏主家,扶持旁支上位,或可有杀鸡儆猴之效。
虽然把卢家称为鸡不大恰当,但韩临在脑海中迅速捋了一遍,发现他们的确是最适合第一个被收服的。
范阳是有名的膏腴之地,但兵力也是所有世家当中最弱的,收了它,可以想象国库将会壮大多少。
韩临才领兵征伐过北狄,手中带出了一批兵,握有不小的兵权,他的父亲上平侯亦掌兵,所以在绥帝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此事除了他还真没几个人能做。
但凡换了其他人,事后必定会被其他世家和言官们逼着论斩。
沉甸甸的担子在几句话的功夫间加诸己身,韩临没有退却,在思索完所有之后,反而道:“我是否要给南音寻药?”
绥帝摇头,“她坚持不用。”
“是她的作风。”韩临脱口而出,目含激赏,那股爱慕之意也溢于言表,“她性情坚毅,一直就不是寻常人能比。”
察觉到绥帝在看自己,韩临丝毫不怵,反而挑眉,“我认识她的时间,远比二哥你要长得多,不然二哥也不会特意找我来宽慰她。她在药瘾发作时提过我,是也不是?”
这是激将法,韩临洒脱的天性让他转瞬就忘了方才的沉重,挑衅起绥帝来。他方才看出了南音对绥帝的亲近,生出隐隐的威胁感,故有此一举。
南音的确提过韩临,但在她口中唤的最多的二字无疑是“先生”,所以绥帝一丝被激怒的迹象都没有,很干脆地颔首,说了声是。
丝毫不知绥帝那点微妙的怜悯,韩临笑意更甚,“那我再去陪她多说会儿话。”
他的步伐带起一阵风,让绥帝抬眸看了过去,如此凝视了会儿,见南音因韩临的话语露出笑容,他的眉眼便也慢慢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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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的夜,在廊下、阶前、甬路旁汇成一道又一道小水洼,让不经意踏进去几次的卢颖心情极差。
甩去袖口的水珠,他摆手让仆从离开,也没顾得上更衣,开口问道:“那边还是没传消息出来吗?”
“回郎主,并无。”
卢颖的心瞬间更沉了。
他有自信此事做得极为隐蔽,不会被人察觉,但凡事都无法保证没有万一,若是陛下的手段当真有那么厉害,顺藤摸瓜查到卢家也不是不可能。
览遍史书,过往因为美色而做出不少荒唐事,甚至因此为臣子操控的皇帝不是没有。所以在明确知晓那位慕娘子在绥帝心中的地位后,他们的打算是,等这位染上药瘾,自家再“偶然”发现此事,借机献药。
极乐丸的制法是卢家所有,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但凡陛下当真像传闻中那般宠爱慕娘子,他的身前,就绝对会有卢家说话的地方。
法子是低劣了些,但架不住最简单,也最有用。
可是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还是没打探到其他的消息。卢颖今夜还着人去皇祖嘉太妃那儿试探过,从那边得知的消息是此事应该成了。但是嘉太妃没有露面,另外一股暗中相助的势力也不知是何人,卢颖几番猜测,都没能确定这到底是哪一家。
这股势力最为神秘,但卢颖此时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打探,只当盟友相助。
思及从范阳搬来长安前,长兄的反复叮嘱,卢颖深深叹了口气。天威难测,从先帝开始,世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艰难。只不过那时候首当其冲的是崔家,如今换成了卢家而已。
他们又无谋逆之心,何必苦苦相逼呢。
“大娘子在何处?”他忽然问。
管家答:“大娘子身体不适,夕食也未用就回房歇息去了。”
卢颖点头,心想女儿定还在念着天子。她一直在为那个位置准备,家中对于她钟情天子也是乐见其成,如今骤然要她扭转过来,确实很难。
不过……卢颖解开外袍想着,德容今岁十七,已不能再耽搁了,崔家那边有位刚及冠的郎君尚未定亲,明日或可让夫人去说一说。
刚换好外衣,便有下人急匆匆赶至门前,“郎、郎、郎主……”
气都喘不上来的失仪之态让卢颖皱眉,“何事如此惊慌?”
“有人,率兵围了府邸——”
卢颖大惊,趿着短鞋就往雨幕中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