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恨不得此刻自己也瞧不见了, 好看看这个外甥是不是也会这样温和耐心地待她。
全英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是觉着自己眼睛过于好使了,如果没瞧见太后使的眼色, 他就不必在此刻上前,棒打鸳鸯似的道:“你们俩个还不去扶着慕娘子,还得陛下亲自来?”
紫檀琥珀委屈, 陛下动作太快了, 她们根本没来得及。
说起来上次也是这样, 可能因为陛下习武, 反应总是比常人快些罢。
有人接过手, 绥帝自然而然地松开,“不喜木杖就不用, 下次多备些人侯着。”
没想到那样小的声音也被听见了, 南音红脸垂首。如同上次在御书房听着经书睡着那般, 事后先生没说甚么, 但她总觉得自己在先生面前做尽了失礼之事。
回想起来,她在慕家从未如此,难道真是仗着太后和先生爱护就越来越无所顾忌么?
她进行深刻自我反省时, 太后却误会了那害羞, 心想南音这孩子也不全然像她自己说的不敢有其他想法么,不然这么羞涩做甚么?
思绪转了一圈,崔太后招手着人把南音扶来,笑说:“我本来说宫里服侍的人多得很,这孩子要强,偏要自己熟悉鸾仪宫的路, 说是不想时刻都被人搀着。”
绥帝颔首, “自立方能自强。”
又说:“心静则无杂念, 不要轻易被外物所扰,就不会走错方向。”
“南音知道了,谢先生教诲。”
崔太后笑,如今她渐渐觉出这俩人相处的乐趣了,恭敬有礼些都没甚么,反正也不会显得疏远,倒是让她一个旁观者看得津津有味。
眼见到午膳的时辰了,她打断俩人,“我之前就和南音说好了,今天中午吃暖锅,陛下觉得如何?”
绥帝自然一应说好,和她们转到膳桌旁去。
落雪的寒冬,很适合围在热气腾腾的暖锅旁,备上喜爱的小菜,涮一涮,再蘸点秘制调料,便是神仙吃了也想在凡间落地生根。
绵绵冬雪无声,暖锅内咕嘟咕嘟沸腾的水倒是给偌大的宫殿添了许多烟火气。
三人手边各摆着喜爱的菜色,南音和绥帝都偏爱素食,崔太后则不然,她嗜鱼,尤嗜海鱼。每月都会有人从最近的海地加急送海鲜时果来,如今都摆在盘中,晶莹剔透的鱼肉叫人食指大开。
甜食备的少量多类,有些和长安市井间盛行的差不多,如查条、乳糖、蜜煎香药之流,不仅能解腻消食,还可调养脾胃。
宫中住的这些日子,南音顿顿被崔太后换着法子喂,如今胃口都好了许多,让她疑心自己长胖了。
但在太后眼中,她如今丰润了些的模样,无疑比原来瘦条条的样子好太多。那会儿南音脸上连丝血色都难见,不像现在,纤秾合度,窈窕多姿,这才是真正的美。
曾经一段时日,有些文人们极为推崇女子风一吹就倒、竹竿似的身形,道这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为此还特意赋诗写文章吹捧。崔太后在宫里听闻后,直接斥责了这些文人,道他们不钻研治世为民之道,整日就在如何欺压女子上做功夫,简直枉为读书人。
绥帝当时没明着表态,但偶尔流露的意思让众人知道,他是支持太后的,而后这种风气才慢慢淡了。
“等到天热的时候,还可做乳糖真雪吃,往碎冰上浇不同的蜜,甜而清爽,真真是神仙般的享受。”说着,太后馋心大起,还真就下令让御膳房做份乳糖真雪来。
南音还在吃药便没沾这份冰品,绥帝则因调料过于辛辣,也享用了一份。
其乐融融的一顿午膳便如此度过了,崔太后暂无睡意,正想传乐伶来听个箜篌琵琶曲之流,宫人来传,说是皇祖嘉太妃并林太妃求见。
脸色瞬间拉下,崔太后的神色堪比听到要债的来了,对绥帝道:“定是为了诚王的事,想请你收回旨意呢。”
哼一声,“好好的爷们都要被她养废了,劳累些的官职不成,要出差的官职不成,如今要随军去那山高水远的澜州,在她那肯定更是不成了。人家韩临才十八岁,都已经当将军了,瞧瞧诚王,现今还领着个史书编撰的职罢?说出去都丢皇家的脸!”
绥帝道:“您不想见,拒了便是。诚王自己请的旨,无论那边怎么说,我都不会收回旨意。”
“我知道你不会改,不过——”崔太后又来了兴致,“见见也好,让我好好奚落她一番,也好报她前阵子给我们南音乱点鸳鸯谱的仇。”
不料突然提到自己,南音有些好笑,觉得太后这顽劣的语气像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其实那件事我也只听了一嘴,具体的,太妃还甚么都没来得及做。”
“真做了还得了?”太后嗤笑,“她那宝贝儿子三十三了,做你的爹都绰绰有余,倒是敢起心思,打量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推进火坑呢。别说是主意打到南音你身上,就是任何一家小娘子,我都要打抱个不平。”
南音听出来了,太后和那位嘉太妃关系定然不好。俗话说婆媳相处是自古的难题,二人虽不是真正的婆媳,但也沾得上那么点干系,大概闹过不少矛盾。
太后道:“待会儿都是长辈说话,你们俩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