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黄昏,我走到校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来骑,宿最说她要跟在我的自行车后面跑步过去。我们沿着岷江河畔出发了。
那条窄巷的警戒线已经解除,巷子里加装了两盏很亮的白炽灯,把整条巷子照得透亮。
我们穿过巷子,走进幽黑的楼门。楼道里的灯全部坏掉了,我们借住手机手电筒,找到李和家的门牌号,敲响了门。
一位邋里邋遢的中年大叔出现在门后,他手里拿着一支炭笔,尾指和无名指上染着墨迹,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父子俩坐在窗前的合影。合影中的李和大约十一二岁,窗子也不是现在的窗子。
李和是新来的转校生,一个月以来,我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他父亲本人。他之前偶尔到校门口接送李和时总是坐在出租车上,脸上戴着大墨镜,电话倒是通过几次,他说话有些不太流利但说得很认真。开家长会的时候是李和的叔叔去参加的,那是个性格开朗的高个子男人,三十岁左右。李和从未说过他父亲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
李和在一次作文中写道,他的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与他的父亲离婚,他一直跟随父亲生活。父亲是做盲人读物翻译的,早年在特殊教育学校当过清洁工,盲文是自学的,收入微薄,父子俩生活一向节俭。父亲告诉他,供他读书的钱是一定会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书是一定要读下去的。
“您好,这么晚打扰了。”
他放慢语速,尽量让自己吐字清楚,“是忘川老师吧?在小和拿回家的班级活动照片里见过您。”又将目光移到宿最身上,“这位是?”
“是学校新来的体育老师,刚从部队退役回来。”我介绍。
宿最礼貌地点一下头,“您好,打扰了。”
“哦,没事没事,二位老师快请进,你们是为了小和的学习来的吧?”
“李和不在家吗?”我扫一眼屋子。
他用掸子弹弹沙发上的灰尘,“二位老师请坐。”
我们坐下,沙发瞬间陷下去一个大坑。
“他说上完晚自习要去同学家写数学作业,同学会骑电动车送他回来,叫我不用担心。就要期末考试了,这孩子倒是也用功。”他欣慰的笑着。
宿最给我递了一个疑问的眼神,又将这疑问掷给李和的父亲,“李和请病假好几天了,他……”他当然是说了谎,至于他为什么跟他的父亲说谎,我还不得而知。
李和的父亲正在给我们冲茶水,并没听清宿最的话,“不好意思,小和他怎么了?”
我走过去计划帮他拿住水壶,“我来吧。”
“谢谢,不要紧的。”他微微笑一下,努力稳住因病不停抖动的手,慢慢将开水倒入杯中,杯底的茶叶瞬间舒展开来。
我将两个杯子端走,递给宿最一个。
他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清您说什么,能烦请您再说一遍吗?”
“她说小和地理结业成绩满分。”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那张棕色的写字台前,掀起布满破洞的窗帘。整条巷子虽然不能尽收眼底,但祝芙尸体的位置刚好能看见,距离也在那晚的能见度范围以内。
小和父亲敏锐的洞察了我的目光,声音哀伤下去,“祝老师的事,请节哀。她是一个好老师,多次在电话里给小和讲解过数学题,很耐心很温柔的。”
“您那天晚上在这张写字台上工作吗?”我问,
“是的。在翻译一本古代医学著作。那晚手机掉进洗碗池了,报废了,没能及时接到您的来电,很抱歉。我拜托了他的叔叔去接的。结果,他走了张公桥那边,和你们走岔了,没碰到。计划打电话给您的,手机没办法开机,没记下手机号码。他叔叔给他开过家长会,您的号码也没存下,唉,他从来没有存手机号码的习惯,整个一个马大哈。”他尽量表达着,一脸歉意。
我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那晚下雨前,您有没有在巷子附近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啊?车啊?”
他歪着头仔细回想着,“说起来,这几天巷子口倒突然多了一个拾荒的老人。”
我想起,报案的就是一个拾荒老人。
“他每晚十点四十分会准时出现在巷子口,比表都准时。那晚,我有些头痛,每到下雨天就会痛。所以,我们父子俩九点半左右就睡了。”
“那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躺下关上灯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的雨下得特别特别大,雨点敲在窗台外面的铁皮架子上,声音像放鞭炮一样。别的,就啥也没听到了。”
窗台外的铁皮架子上放着一盆盛放的栀子花,花香浓郁。他将目光移动到花上,“幸好我下午就拿回来了,否则,雨非把这盆花打坏不可。”
这盆栀子花,倒是这屋里屋外最明亮的风景了。
“不知道是几点钟,我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狗叫,哦,我楼下养着一条小泰迪。后来我就睡着了,睡得很死。”
狗的耳朵最灵敏,它会不会是听到了凶手抛尸的声音呢?那么,狗主人会不会目击到什么?
“楼下在家吗?”宿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在。楼下住着一对老人,几乎每天都在家。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