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昏黄的烛光下,谢珩随意侧躺在暖榻上,英挺的脸庞分外好看。
他看见姜宝鸾呆呆地缩在那儿,这会儿的笑意倒是更深,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姜宝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谢珩是让她擦擦脸。
从她一开始上了马车到现在,还没怎么仔细整理过自己的仪容,连里面的衣服都是破的,脸上又是雨水又是泪的,想来是很狼狈的。
姜宝鸾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擦了一遍脸,眼下没有镜子照,她也不知道擦干净了没有,反正谢珩没再说什么,她就当已经擦干净了。
末了谢珩才说:“睡吧,明日给你买衣裳去。”
姜宝鸾这回识相地过去吹熄了烛火,蹑手蹑脚地回去小榻上躺下。
黑暗中,姜宝鸾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都遮盖在白狐大氅之下,一颗心却跳得厉害,或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或是对未来的茫然无措。
对方问了她的姓名和来历,可她却暂时对对方还是一无所知,仅仅知道别人都叫他“公子”。
姜宝鸾是见惯了名门子弟的,只看这人的仪表气度便知绝非普通人,不是池中之物。
他又会把她带到哪里去呢?她还能等到回长安见母后他们吗?
姜宝鸾的眼角划下一滴泪珠,却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动了人,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姜宝鸾醒来,马车已经在行驶当中,直到晌午时分,一行人才到达了河南府。
谢珩果然履行了承诺,让曹宽带着姜宝鸾入城去买衣裳,顺便为队伍做补给,自己则因伤留在了马车里等他们。
姜宝鸾忖度了一下,自己如今只是个婢女,于是只挑了一身浅蓝色窄袖襦裙,另一身换洗的则是杏色的衣裙,也是窄袖便服。
曹宽又让她挑了几样首饰,姜宝鸾有些犹豫,曹宽却说:“随便买吧,这是公子吩咐的。你放心,我们府上一向对下人很宽厚。”
姜宝鸾便不客气,但也只买了两朵绢花,并一对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坠子,让首饰铺子的老板娘帮着她梳了双丫髻,最后在两边发髻上簪上绢花,本是简朴清淡的装扮,放在姜宝鸾身上却多了几分俏皮明丽,看得老板娘赞叹不已。
曹宽那边的人还没办完事,他便先送姜宝鸾回去。
回去的路上,姜宝鸾想了想便问道:“我不大懂规矩,还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曹宽道:“当不起‘阁下’,你直接叫我曹宽就好了。”
他说完倒斜眼看了看姜宝鸾,只觉得这个女子还有些文绉绉的,不粗鄙的也好,至少公子不会挑剔了。
姜宝鸾点点头,又道:“可我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呢!”
“公子姓谢,单名一个珩字。”曹宽解答得很大方,但声音却压得有些低,好像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也怕被人听去似的,他摸了一下脑袋,继续说道,“这会儿和你也说不清,反正回去之后你就都知道了,好好一心一意服侍公子,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我就是怕我太笨,惹得公子生气,”姜宝鸾顺着曹宽的话说,又问,“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呀?”
“回范阳。”
姜宝鸾心里不由一惊,范阳?那不就是她原本要去的地方吗?
那里虽安定,可却为谢道昇自己的势力所盘踞掌控。
谢珩姓谢,谢道昇也姓谢。
姜宝鸾压下心中惊疑,笑道:“范阳?听说那里很好,如今大魏兵荒马乱的,只有范阳的百姓才有安稳日子过。”
她嘴上是说笑着,实则却细细观察着曹宽的神色,果然见到曹宽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
但是随即曹宽又拉住她,对她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对她说:“这种话别在外头讲了,大魏好不好的咱也不知道,可这江山毕竟还是陛下的,你切忌祸从口出了。”
姜宝鸾一时哑然,旋即又差点失笑。大魏的江山如何,天下之人有目共睹,这是连她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这个曹宽倒是谨慎,朝廷都逃到江南行宫去了,哪还怕人妄议呢?
一路便也无话,到了马车里,谢珩正在看书,专心致志的,连眼神都没从书页上挪一下,仿佛没有发现姜宝鸾进来。
姜宝鸾既已经换了新的衣裳,大氅便用不上了,所以她是拿着大氅回来的。
昨日她身上脏,大氅可能沾染上了,姜宝鸾特意检查过了一次,好在大氅还是干净的。
姜宝鸾想了想便道:“公子,这件大氅应该放到哪里去?”
谢珩听到她说话,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扔了。”
姜宝鸾一愣,竟脱口而出:“我没有弄脏。”
谢珩没有再说话,姜宝鸾突然反应过来,就像昨晚她问他要衣服那回,她好像又惹他不悦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拿着的大氅,心里涩涩的难受。
大氅不脏,谢珩是嫌她脏。
又过了半月左右,姜宝鸾跟着谢珩,终于到了范阳。
这一路因谢珩的伤,所以行得不快,而姜宝鸾虽一点不会服侍人,但也磕磕绊绊开始上道。
她有几次甚至弄疼了谢珩的伤口,谢珩却到底没有将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