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比陵州冷很多,才十月,窗上已结满霜花,阿婵的屋里没有炭盆,她双颊冻得通红。
不知道是因了激动,还是因寒冷,阿婵浑身轻抖着,偏还要强摆出傲慢神情。
胡仙仙看出她色厉内荏,早是心虚了的,但又真拿她没办法,只得收回锐利目光。
不再被盯着,阿婵暗暗舒一口气,紧绷的脸部肌肉放松了些,五官看起来协调很多。
胡仙仙打量着她,模样清秀,双眉犹其细长好看,穿着葱绿薄袄,墨绿长裙,好一个伶俐俏丫鬟。
叹了两声,胡仙仙转身出门,既然直接问不出什么,只能别寻它法。
即使断定阿婵与阿裙母子惨案有关,又能怎样呢?以目前的证据顶多能证明,使用的砒霜极可能是阿婵提供;并不能证明是她下毒,更不能证明她是主谋。
阿婵气焰嚣张,胡仙仙沮丧之极,明知她很有野心,张家宅斗全是她挑起,可不起作用,以了解的这些情况无法救出杜婉兰。
回到仙缘圃中呆坐很久,到午时,杭无一回来了,带回更糟糕的消息:定于十月十九午时,将杜婉兰斩首示众!
张家两个孩子死于何种毒还没弄清楚,之所以这么仓促定刑,一因为张家豪富此案引人关注,拖久了牵扯的人会增多;二因这是关乎礼教人伦的惨案,要尽快给个结果,减轻舆论压力。
“今天十月十六了吧?”胡仙仙神情恍惚问杭无一。
“十月十六午时中刻,我们还有四十个时辰左右,肯定来得及。”杭无一目光坚定。
胡仙仙苦笑着点了点头,案情还没有任何实质进展,又没有专职办案的下属可用,要给杜婉兰洗刷冤情,或许来不及了……
在屋内转来转去,还是没想出好办法,胡仙仙焦燥地把桌上摆的茶杯推来挪去,只有劫狱一条路可走了吗?
胡仙仙要带走杜婉兰很容易,可她从此东躲西、藏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还要背负嫉妒杀人的大罪,至死也无法洗去污名。
并且,那么一走了之,会对张瑞娟和顾思哲也造成恶劣影响,礼部青年才俊怎么可能娶恶毒悍妇的女儿?但若是顾思哲为了心上人辞官,又再难实现他的雄心壮志。
没有想出好办法,胡仙仙自责难安,当年为了撮合她与程浩风,杜婉兰各送穿新郎新娘礼服的瓷娃娃给他们,虽然当时程浩风没有接受,可那算是胡仙仙第一次在程浩风面前直接表露心意了。杜婉兰热心帮她,她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杜婉兰冤死?
杭无一心里也不好受,与杜婉兰来往不多,可见了面总对她和蔼可亲。她的娘懦弱又早亡,拜过的两位师父主要教导品行和修炼方面的事,对她关怀不多,是杜婉兰让她体会到了母爱的温暖。
“阿姑,你还记得我们一群人比赛踢毽子,我扭伤脚的事吧?”她顿了顿,看胡仙仙点头后才又说,“只有兰姨安慰我,对我像女儿一样,不论如何我也要给她翻案。实在不行,抓了阿婵严刑拷打,宁愿当恶人也得把这案子审明白。”
“没什么用,阿婵招了也只能证明阿裙不是婉兰姐害的。阿婵虽说狡猾,可凭那言行举止也推断得出张家两个孩子的事不是她主谋,没办法彻底弄清真相。”胡仙仙眉头拧成疙瘩。
杭无一泄气了,双臂枕在桌子上趴着发呆。
一会儿后,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双眼忽然亮晶晶闪着,“阿姑,我们可能破案的思路没对,才查得这么难!”
胡仙仙看着她,示意她快说出想到的事,她抿了抿嘴,把脑海里想到的东西捋清再说。
“因为张家两个孩子中的什么毒也没弄清,尸身也火化了,我们认为先找出害阿裙的凶手容易些,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和砒霜有关的事情上。再着,很多证据证言都指向阿婵,我们也只顾盯着阿婵,希望从她那里找突破口。可这一切,或许是主谋转移注意力的诡计!根源在于……”
胡仙仙明白了杭无一的意思,激动接话道:“根源是主谋大约两年前已经给两个孩子下了****,得从那时的相关事情查起!”
师徒俩相视一笑,精神大为振奋,立刻行动起来。
杭无一去问约两年前阿裙和孩子住的小院在什么地方,胡仙仙去让碧洗宫的小道姑们一起去查,问明那小院所在后,共同出发前往。
因那所小院是张敦金屋藏娇之处,原主人又横死,小院被荒废下来。
胡仙仙她们去了后,她自己细细查看和饮食相关的器具,其他人去打听阿裙母子三人住在这里时的情况。
用灵气一一查验锅盆碗盏,胡仙仙并没有感应到残留毒性。她很失望地坐在院子里,等杭无一她们回来禀报详情。
她们回来后说了打听到的事,因杜婉兰不接受阿裙母子,且阿裙本身是个不喜欢招摇的人,这小院里只有两个烧火做饭、洒扫洗衣的仆妇,孩子的饮食起居是阿裙亲自在照顾,阿裙和外人几乎没接触,别人要在饮食中下毒不容易。
那两个仆妇都是附近村里人,这两年也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她们下毒的可能性很小。
好容易想出的查案方向,没查出个有用线索,众人颓丧地沉默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