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在静静赏景的时候,那些赛诗的人争论起来。
一个书生说:“这个胡仙仙的文章哪里好?如今都三月末了,哪有海棠和梨花?”
阮绍伦说:“文辞优美就行,挑这些细节做什么?”
那个书生反问:“不挑细节,怎么能服众?”
又是一阵吵闹,胡仙仙走入办诗会的亭子。她拍拍那个吼得最凶的书生,指着湖对岸的方向,一扬头。
那个书生看向胡仙仙所指之处:湖岸边的小山坡坡顶满是淡白的梨花,开得如云如雪;而坡下几树红海棠正在盛开,似一片红霞。
那书生讪笑:“今年的季节怎么这样晚?”
阮绍伦爽朗一笑,“今年的阴雨天多,花开得是要略晚些。这里又在山林中,比起城里花园中的花,必然又要开得晚些。真正的风物景致是随时在变的,花开花落也不是一定要遵循书本上记载的死板时令。”
胡仙仙向他感激轻笑,就去看阮绍伦写的是什么。
阮绍伦写的是:
人间春来天帝惊,
翻飞御砚尽情倾。
风挥墨洒奇殊景,
水色岚光映秀明。
胡仙仙赞道:“阮公子写得很好。看似简单的句子把墨湖的景致写得绝了,把墨湖之水的墨色来源说成天帝的砚台泼洒出的墨,也很奇妙。”
众人都赞阮绍伦写得好,阮绍伦却非得说胡仙仙写得好。
争论声引得办完法会正在休息的段梦柔也前来品评,众人见她到来都行跪礼。
段梦柔扶着似乎要跪又没跪的胡仙仙,笑说:“此刻游春赛诗,与民同乐,就不必拘礼。”
胡仙仙立刻就挺直了腰,众人也都起身。
“都是好诗好文,各有千秋。嗯,仙仙,没想到你写得也很好。只是,你这文的最后一段,怎么这样写?”段梦柔对众人的诗文都看了一看后,笑说。
胡仙仙浅笑,“我未见金龙飞升后的真容,总觉得他死了。我这文是胡写的,就别管写得如何了。这位阮公子的诗很好,段天妃,可否评为第一?”
段梦柔看一眼阮绍伦,“的确很好。不仅遣词用句好,这一份敢说人间春景能让天帝动容的气势,更好。”
又回头对旁边一位面目和善的道姑说:“妙虚,将一百两赏银赐与阮公子。”
阮绍伦还要推辞,胡仙仙从水妙虚手中接过银两,硬塞进他手中。
阮绍伦恭敬的向段梦柔道谢,她只是摆摆手。
段梦柔让阮绍伦退到一旁,又对水妙虚说:“妙虚,在座各位都赐与五两润笔费。另外,所有诗文都让马烁刻写下来。”
安排好这些事后,段梦柔对胡仙仙说:“仙仙,你陪我在湖边走走。”
胡仙仙随她在湖边漫步,走了很久,两人都没说话。她们各怀心事,哪有兴致赏景?只是她二人缓行湖畔,倒成了众游客眼中的别样风景。
段梦柔头戴银铸镶紫玉的芙蓉冠,身穿淡紫云纹道袍,眉目如画,神情端庄,令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想细细观瞧。
胡仙仙知道今日会见到段梦柔不敢穿得太随意,一身水青色道袍无纹无绣却也素雅。长发绾一半在头顶由银簪插着,留一半披散脑后,随风轻扬。此刻她有些清冷的神情,更显出她面容明丽婉秀。
在那些游客看来,段梦柔恰如水中莲花,而胡仙仙就如莲花旁的小花骨朵。
胡仙仙自己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自己没有道籍而穿道袍,绾着道髻却又插着俗人所用一般银簪,实在是不道又不俗的四不像。跟在这个段梦柔身边走着,实在别扭得要命,脸都要绷得发酸了。
走到墨金冕墓旁,段梦柔指着碑问胡仙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逼死墨二哥,却又故意编造故事让世人景仰他?”
胡仙仙瞟一眼碑,凝眸望向湖面,故作深沉说道:“若是墨金冕一心修炼,早已化龙。他做那么多事,只是他自己选择那样做。而你怎么做,也只是你自己的选择。”
段梦柔轻叹:“选择不同,结局也不会同。仔细想想,墨二哥也挺傻。他就算能让仙界大乱,大哥如果不能复活,也看不到那样的景象,有什么意义?”
“对你而言,能让臧玄蛟重生就是你的人生意义所在。对于墨金冕而言,能证明神仙也有魔性,让他们承认臧玄蛟当年没有错,就是他的人生意义所在。”
段梦柔微觉讶异,“对于墨二哥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让仙界大乱,最重要的是证明大哥所思所想是对的?”
“是,对于墨金冕而言,臧玄蛟的一切都是对的。而我,觉得臧玄蛟的想法也确实不错。谁说天地之间的规则会一成不变呢?谁主宰了天道,谁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段梦柔定定看着胡仙仙的眼睛,挑眉低呼:“那么,你的人生意义就是要成为主宰天道之人?”
胡仙仙移开目光,负手傲立:“谁愿意永远当被规则束缚的人?谁又不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制定规则?”
“你既如此想,那雾隐无隙网也算是送对了人。你能破除幻境,你造出的幻境应该比墨二哥更厉害。”段梦柔脸上浮起个古怪笑容。
胡仙仙不想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