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只是轻微地凸起,离得较远,火光折射,他又因为楚狂刀的关系险象环生,因而一时间没有过多地注意。尽管如此,她身上脸上的伤痕已经教他刻骨铭心:“罗洌,打不过强者就冲无辜下手,你竟是这般地看轻自己……”
“或许你作为武者不愿放下兵器。也罢,那就退避三舍,我会放了她,给你夫妻破镜重圆。”罗洌置若罔闻,意识到宋恒神色变化,立即就冲他乘胜追击。
“堡主,别听他的……啊!”陈采奕拼死大声劝,话音未落,便被罗洌一剑顶在她的后心,虽然隔鞘,力道毒辣:“宋恒,你没时间再考虑了!”
“采奕!”宋恒大惊,在薛焕的连环攻势下手忙脚乱,余光里,陈采奕负痛而面容惨白,只能一口口喘着虚气。
被薛焕强劲的一刀劈开数步,宋恒打了好几个盘旋才勉强站稳,心知薛焕适才并没有全力以赴,也许他也在历经人性的考验?宋恒又气又急,不知狂笑狂哭:“偌大一个凤州城,金军还剩几个‘人’!”
一旁,指挥着寒泽叶旧部的郝逍遥见陈采奕不支,急问:“宋堡主,我军……退后?”郝逍遥与陈采奕无甚交情都有所不忍,更何况宋家堡大部分兵士都跟随她已久?慌张大乱,情有可原:“堡主!夫人她……”
宋恒却含泪不允,沉默和薛焕厮拼。
城上的陈采奕见宋恒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关心则乱,欣慰一笑,眼角流出一丝泪来:“宋家堡将士听令,堡主不退则三军同不退!我们大家都见到了,这是堡主他最好的时候……”
“贱人闭嘴!”罗洌看宋军本来已经有人打退堂鼓却因为陈采奕下令而重新凝聚,恼羞成怒,怒不可遏,骤然长剑出鞘,凶残划过陈采奕的臂,将她削得险些晕厥,罗洌冷笑,惨无人道:“宋恒,下次再伤的,可就不是手臂了,当真忍心看着自己绝后?”
陈采奕不堪剧痛,掩饰不住低声惨呼,同一时间宋恒也因为震惊的关系,手臂被薛焕的楚狂刀狠狠擦过,登时就血流四溅:“什么?采奕?!”这件事,被徐辕谨慎措辞了……
就在那时,金军里终于重获自由的奥屯亮冲上前来,紧张不已地禀报那个灭绝人性的罗洌:“大人,发现宋军有人在下面,想用火烧断梁柱来摧毁城墙根基!”
“什么!几时的事……”为时已晚,罗洌这才知道,此刻宋军只要纵火,整个城楼立即坍塌,他却因为思绪被调虎离山、准备不足、连竖起木栅紧急避险的时间都没有。这当儿陈采奕的作用可不止逼死宋恒了,还有救下这整整一城的金军:“听不懂吗宋恒!你若下令烧此城楼,我必先当着你的面,将你的女人捅死、未出生的孩子刺碎!”
“堡主,还记得你离开江西前,我们一起去看的溪上轻烟?你说你之所以去戍边,是为了让腹地不受侵略,采奕喜欢你说的话……所以,还请记得当年志,提剑一举夺下这里,给寒将军、曹大人、兰山、给我和孩子、给枉死在金军铁蹄下的所有人报仇雪恨!”陈采奕往昔红润的脸庞,苍白无血且无任何光彩,可在宋恒心里,那一刹她真是世间最美的女人,“别犹豫,在我心里,从来你是最强的——烧了这里,所有人都能破镜重圆,烧了它……”
宁孝容及其麾下万事俱备,只等一句来自宋恒的发号施令。发号施令,谁肯发这样的号令!当他刻不容缓必须打下凤州,自己的妻子周围却全是残忍至极的敌人!!
“宋恒克服了过去的所有心魔,现在就是个完美的将才,未来只有遇到智谋超强的敌人、或是遭受切肤的惨痛,才会使他的征程受阻或状态倒退。只要宋恒记得求助轻舟以及坚守自己此刻的内心,那他就是无敌的。”耳边仿佛传来主公的肯定。
切肤的惨痛?在他一帆风顺的顶点,说来就来……
他这才知道,他哪里要什么无敌,他只需和心爱之人结庐溪畔,过着双宿双栖不问世事的生活。坚守内心?内心却有一个声音这般吟啸,怜我山河飘摇久,拍剑北去斩旧仇,会还朔风作春风,融血化骨绕神州……
仿佛与生俱来埋在血中的执念,虽然,常常都如浮光掠影一般。
风险最高的一战,心最不安的此刻,民生的疾苦,战友的坚持,妻子的期待,全然如潮水般倒灌,他原是那个最心思单纯最不堪重负最不想狠心决断的少年,竟要又一次当着金宋近万人的面作出一个冷血无情的抉择:“烧上去!烧上去!”
他只知道他后来只是机械性地喊“烧”,同时,狂吼着,几乎是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去与薛焕拼命。
有那么一个瞬间,宇宙中仿佛只剩他两个平静遥望,
那个瞬间怎就这么长,天际飘的是雨还是血?
从前他还是个吊儿郎当的少主的时候,采奕她作为宋家堡副手,多少次都是亲自领着一个力竭的他奋力朝外围突击,后来他终于下定决心奋发图强,她也没有一次不是紧跟在他身边支持,他打到哪里她追随到哪里,南征北战,生死不离……采奕,采奕,只有这一次,你和我的方向不一样,你,居然出现在我的剑下!
可是你说对了,你太了解我了,我这把玉龙剑,我握上它的时候,做任何决定都不后悔……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