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四度醒来,山林天光微亮。
耳边似乎有战鼓阵阵,旌旗猎猎,刀剑铿锵,也不知是否这山内的风雷水火混淆了声响。
视线越来越清晰,此刻伫立棺侧凝视着他的正是燕落秋,她小心翼翼关注着他睁开双眼的全过程,温柔的脸上渐渐露出欣喜之色:“小阡,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他自以为好了一跃而起,未想力气竟还没睡梦中大,先牵动旧年腰伤后又觉左腹剧痛,眼前一黑直接仰面就摔,还好燕落秋伸袖及时将他扶稳:“两个时辰……还是先躺下吧。”
“两个时辰?!”他大惊,如何躺得下去?岳离应该早就回金营,而他缺席盟军这么久,夜长梦多谁知会发生什么!半刻之间,他脑海里开始组织起与战局相关的所有思路。
“确实发生了一些我意料之外、但是却必然发生的祸事。”燕落秋面带忧容,看他强行要站,只能一点点支着他起来,不得不如实相告,“半个时辰前白虎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金宋已经开战,宋军很快便败了几阵,可惜我远在寒棺此地,你一直没脱离危险,我来不及、也没心情回去发号施令……唉,岳离在桃花溪的意外出现,既隔绝了你和盟军,也耽误了我对五岳的操控。”
“耽误得好,若真倾巢而出,那可真的胡闹……”林阡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帅帐,诚实地作出评论有一句说一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好歹是燕落秋的地盘,他命还在她手上……边说边自己就愣住了,正待改口,燕落秋幽叹一声凝眸看他:“或许是吧。我也想看看,因为你我还能犯浑到什么地步。”
“……”林阡看出她的在意,于是没有保留,将她忽略的那一点指出,“今夜的五岳,虽然群情激越,战力却外强中干,只适合锦上添花,不能够力挽狂澜。”无论从前或以后,五岳都是河东的地头蛇没错,但今夜,刚失去谢清发和万演还人心惶惶的五岳,只适合在平局或盟军占优的基础上帮盟军创造出更进一步的人头优势;如果遇到盟军占劣势的局面选择帮战,只有陪葬一种结局。
“原来如此,我懂了!所幸,你在桃花溪说过一句‘胡闹’,潜意识我就没急着让他们入局……”她眼眸一亮,灿然一笑,勉强支撑他站定,却发现他面无血色根本站不稳,于是她不敢松手、笑容也兀自淡去,“对了,业炎将揽月公子带到了这里,原是要听我调遣的,我这就要他进来。”
田揽月服下红莲给的御寒丹药后走进这洞穴,意外看到林阡也在,惊疑:“盟王原在这里?”
“战况如何了?”林阡发问时控制不住冷汗淋漓,越清醒时,伤口竟越牵扯,明明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九天剑好像还在脏腑间狠狠地搅。
“还是先躺下?”见此情景,燕落秋自是柔肠寸断,于是不再以祈使口吻,而是柔声哄他,“喝些内服药,才能好得快,早日回战场。”
田揽月当即上前帮着燕落秋一起安顿林阡,看他发寒,更帮他将被子移来一些:“盟王,关于战况,还请做好心理准备……大约一个时辰以前,金军对盟军发动夜袭,突如其来,来势汹汹。我等原还指望盟军能撑得一时半刻,不料,祝孟尝将军竟喝醉了酒,有所贻误,越副帮主也因为头疾发作的关系,无法上阵……”他看林阡濒危,根本说不下去,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却是不言自明。
“是我的错,早知如此,子时就该让你回去。”燕落秋难掩愧疚之情,她意识到今夜林阡是掩人耳目来见她的,他真的和他说的一样“赶时间”,他应该是事先就决定好了谈判完成、子时回去,否则他的麾下们也不会轻敌、完全没料到金军会在今夜抢尽先机,今夜,分明金军本该忐忑被五岳与盟军联合报复……“若当时我不拦着你,你也不至于被岳离耽误,金军更不会因此得到战机……”
“这战机,和岳离没有关系。从一句‘盟王原在这里’,便可知外界盛传的是我失踪。岳离如果回去和完颜永琏复命,说的却一定会是我重伤将死,可能此刻才开始流传。”林阡摇头,体力难支却仍洞若观火,“金军一个时辰之前就确定了我不在,以完颜永琏的深谋远虑,很明显更早就得到了我不在的情报,这战机绝非岳离给予。”
“盟王料得不错。我打听来的消息,好像是祝将军喝醉了酒乱嚷嚷,被金人的细作偷听了去。”田揽月忧心忡忡。
“但你若是子时回到盟军,不正教完颜永琏扑空吗?实在是我的错,大错特错,本该让你子时回去救局……”燕落秋悔恨扼腕,双颊绯红,仍是美艳不可方物,慕红莲正巧走进来送药给林阡,望着霸气的小姐居然还有认错的一幕,实在惊呆。
“不至于大错特错。救局,何时都可以。”林阡没有怪她,淡然一笑,好像还有把握,燕落秋当即怔住,脸上泛起红晕,恰似烟霞轻拢。
“那我继续说战况!金军打击集中在祝、越两位将军把守的东坪,不知其余将领有否派兵增援,我知情时,他们节节败退连失了四座营寨……”田揽月一边回忆一边面露焦急,代入那场景都心惊胆战。
“田将军。”林阡本能这样称呼他,星火湾之战他对揽月公子及其领导的火行阵印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