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眸光转冷,吐出一个字:“不!”
华元青手中长剑一荡,一道隐隐的剑鸣伴随着杀气在殿中回荡。御前侍卫们纷纷拔剑跃入殿中,严阵以待。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有惊异。谁也不知道这英气俊美的少年隐忍了三四日竟然敢做出这弑君之举。
华元青牢牢盯着龙榻上那毫无知觉的人,双目渐渐转红。
“你,有什么资格不让姐姐回家?”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质问。
凤朝歌已渐渐恢复平静。他轻抚怀中人的面容,慢慢道:“因为她是与我生同寝,死同穴的妻子。她哪儿都不许去。”
他那一双漆黑的凤眸静静盯着眼前愤怒的少年,轻笑:“你若要带走她,除非连我的性命也一起带走。”
他挥了挥手,示意左右御前侍卫们:“都退下。”
左右侍卫们不明所以,顿时犹豫不决。
“啊――”华元青爆发出一声怒吼,长剑如光,疾刺向床上的凤朝歌。
他的剑光是这死气沉沉的殿中一道最冰冷最亮的清光顷刻间划过所有人的眼前。所有的宫人惊呼一声紧紧闭上了眼。
龙床上凤朝歌却抱着那纤细苍白的人儿一动不动,仿佛痴了傻了似的不知生死一刻就在身后。
可是下一刻“铿!”的轻响长剑被砍飞重重落在金水砖上,令人心头重重一震。
宫人们惊恐睁开眼,这才发现华元青正悲愤莫名地瞪着眼前一位独臂男子。
是皇后的哥哥――华元嗣。这次讨逆的有功之臣。
“大哥!你为什么要维护这个狗皇帝!”华元青怒吼,像是一头被困的年轻的兽。
华元嗣定定看了他半天,吐出一句话:“你不懂。退下!”
华元青终于崩溃,抱头嚎啕痛哭:“我要姐姐活过来!我要姐姐!是他害了姐姐!我要杀了他!……”
华元嗣颓然放下长剑,转头黯然看着龙床上紧紧抱着云罗的凤朝歌,声音沙哑:“皇上,昀妹妹的脾气我最知道。平日她虽然什么事都不愿跟我说,面上也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她的心意,微臣这个做哥哥的都明白。”
“当初她在华府是真心实意要嫁给千金下聘的皇上。她这样的女子,一旦动心就不会轻易改变。把玉玺给李天逍,她不过是想要恩义两全,无关私情。若是为了私情,她何必跟着皇上千里迢迢回来?皇上现在也应该最明白她才是。”
凤朝歌肩头一颤,更紧地抱住怀中依旧冰冷的人儿。
良久,他捂住眼轻笑:“你放心。从前我对她发下的誓言是真的。她死,我不独活。我死,她亦要陪着我。这样才算公平。”
华元嗣眸色一黯,转身拉起像小孩一样痛哭的华元青快步走出了大殿。
……
长夜寂寂,一根根如婴孩一般手臂粗细的长明灯无言燃亮着。宫人们悄悄前来在宫殿四角挂上明亮的夜光珠。每一颗珠的幽幽光芒驱散了殿中无处不在的黑暗。可是依旧无法驱散整个殿中那一股莫名的沉重气息。
“昀儿,醒来吧。”凤朝歌在笑,往日风采俊美的面上此刻憔悴苍白不堪看:“你若不醒来,我要这江山,要这天下又有什么用?”
“你若不醒来,黄泉地底我都要抓你囚在身边,咱们一起转世,生生世世再做一对夫妻。你说好不好……”
“好不好?……”
轻柔的话语在殿中轻轻荡开,再也了无痕迹。
宫人们纷纷黯然低头。
今夜一过又是一天过去。太医院的太医们已束手无策。该用药的都已用。太医们绞尽脑汁都已开不出一张有用的方子。
只是,她竟然还活着。气若游丝地在他的怀中已连连好几日,不肯离开这个早就被神明遗弃的尘世。
整个梁宫中的宫人们心头那一团乌云越来越浓重,内务府上上下下早就准备迎接某一刻即将要到来的最悲痛消息。
天地似乎都静默下来。
什么边关战事、什么城池得失、什么如雪片一样飞来的军情战报也奇迹般地没有了任何动静。也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才恍惚想起,这个垂死的女人也曾经是那北方之主,晋之帝的最心爱的女人。
如果她真的死了……
如果她,真的死了……
……
烈烈的冷风吹过脸颊,生疼生疼的。高高的城墙上,一道高大的身影久久看向远方,看着那墨蓝色天色飘来的大片大片带着不祥的乌云。
“父皇!”一声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惶然回头。几位宫人撑着灯,诚惶诚恐地簇拥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凤儿?!”他吃惊,快步向他走去。
长长厚厚的滚金边玄龙披风如鹰翼扬起,落下时,他已将披风紧紧将小男孩包住抱在怀中。
“你们,你们竟然让凤儿到了这里来!”他眼底是比天上乌云更浓厚的暴怒。
宫人们呼啦一声齐声跪地,颤颤谢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是小殿下执意要寻找皇上!奴婢们……不敢……”
李天逍看着他们吓坏的神色还要训斥,身边凤儿已经软软抱住他的脖子:“父皇,凤儿做噩梦了。”